白天已经非常难捱,四四方方几面墙,加上个小得连孩子都钻不进来的窗,以及窗外小小的那一方天空。
连飘来几朵白云,滴落几滴细雨文沫都舍不得多眨一次眼睛,近乎贪婪地想要接触外界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
近一年幽禁生活,不禁摧毁了文沫的身体,也连带着让她在精神上无比疲惫,处于崩溃边缘,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也许就是自己被崔志佳绑架来之前b市买合木提最后的疯狂了。
从警十多年,能让文沫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职责所在了吧。她这三十多年的生命,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回想起来,忍不住唏嘘,后悔不后悔的谈不上,自是有些看不开,想不通,放不下,舍不得吧。
不知道将近一年的时光如水,她是不是早已经上了警方的牺牲名单,得以体面地风光大葬,由着研究室和其他认识的同僚致哀,再弄身簇新的警服扔进火葬场烧了,得些身前身后名,慢慢被遗忘,到最近,了无痕迹,而她,却仍然要半死不活地等在这里,守着最后一点希冀,只希望李老会从她最后的一个电话中抓出买合木提,发觉出她处境不妙,从而顺藤摸瓜,寻找到崔志佳的落脚之处,救自己逃出升天。
这点微末的指望早已经成为文沫现在挥之不去的心魔,她无法容忍自己像条狗一样地活去,纵使日复一日的等待总在傍晚太阳落山后化做绝望,却仍然顽强地在太阳再次升起后从她心底里钻将出来,纵使坚定如她,也快要敖不下去。
想想也许不久之后,自己会忍不住想方设法结束可能再也不会有意义的生命,连尸骨都没办法重见天日,又也许以后自己心静如水,可以如行尸走肉般生存下去,却是将在这间深山老林的偏僻小屋中终老,文沫心底说不出的苦涩。
活着,远比求死艰难得多,生不如死,大抵没有比这四个字更称文沫现在的处境了。
365个日日夜夜,文沫用尖尖的指甲在墙上划下一个个正字,不断提醒着自己,那双原先并不算漂亮的手,如今透着惨白,瘦如鸡爪,皮下的青筋血管仿佛不堪重负,随时要断裂般脆弱。
文沫放下手,嘴角含着一丝苦笑,崔志佳远比她想像得要狠得多。一开始被抓过来时,虽然仍然没有自由,但那时的崔志佳以为她怀着身孕,多少还有点怜惜之意,怕把她一不小心折腾死了,很是好吃好喝地喂了她两个月,言语之间也算温柔,举止更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但是两个月一过,文沫的肚子压根没见大,几个月未见的红色却如期而至,崔志佳当时什么表情来着?脸何止是绿,简直绿得发黑。
想想自己温柔小意得服侍了半天的,却原来是假的!
原本以为,文沫怀了不知几个月的身孕,孩子父亲是全国通缉的要犯,这个孩子应该也是见不得光的,那么到了瓜熟蒂落之时,只要他掌握住了这小孩子,文沫可不就得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的了?孩子性命在他手里握着,谅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只要文沫能服下软来,以后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有的是小逍遥日子过,哪用像现在这样,虽然村子里的人大多纯朴,对他的到来虽然有些好奇,却并没有多想,更没过多打扰过他们,但是崔志佳自己心里有鬼,疑人偷斧之心作祟,在来看文沫的路上,哪怕随便碰到个人都让他如惊弓之鸟般,日子也很不好过啊。
好嘛,好好的算计,都变成一场空,崔志佳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二话不说,将文沫好一顿打,下手一点余地也没留,彼时文沫腹痛难忍,又长久被幽于室内,体力下降,根本不是盛怒之下崔志佳的对手,先前还有些还手之力,对打了几下,之后根本只能护住脑袋,其他的,便是不想忍也得忍着。
直到文沫嘴角流出的鲜血刺激之下,崔志佳才算勉强找回理智,看着倒地人事不知的文沫,疯了一般抱着她往外跑。
那是这一年以来文沫唯一一次离开这间屋子,却是人事不醒,事后仅有的几天在医院,崔志佳寸步不离,再加上她肋骨骨折擦伤肺叶,无力逃跑,最终又回到这个牢笼。
想想上次受伤,也真是凶险,也算因祸得福吧。
几个月以来的恶心呕吐以及腹部的疼痛,均是因为胰腺炎,原本还算好治的病症拖了这许多时日,也渐渐严重起来,文沫这段时间过得极不安心,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而且这个病的某些症状又特别像怀孕早期,所以才有了一系列阴差阳错。
崔志佳心里有鬼,当然不可能将文沫放在医院里好生将养,一见文沫内出血止住,却是任凭医生再怎么说,也执意要办出院手续。医生无奈,只好满脸同情地送走了文沫。
可惜崔志佳精明得厉害,连上厕所都不让文沫一个人去,还到处宣扬他这个妻子精神有点不太正常,如果说了什么疯话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之类的,让文沫求助无门,虽然医生都知道她这身伤多半出自崔志佳之手,却是当医生太久,看惯生死,除了感叹一下她命不好之外,也没人去深究。
以文沫目前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身体状况,她很理智地选择了沉默,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能也不敢拿自己的命赌。
双重病痛的打击,不堪重负的心理压力,纵然文沫神经再粗,都不可能再保持平常心了,往常劝慰别的大道理一条也用不到自己身上,还算结实的身子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