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掏银锞子的丫头已是跟着送了出去。
“小姐,六小姐已经好多着了,您就放下她歇歇吧!”刚那老嬷嬷觑着丑莲儿的脸色,竟没敢上前,几步外忍不住劝着。
“嬷嬷……这孩子是我的心头肉,若她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经不起了!”
“哎……”老嬷嬷闻言叹了口气。
妇人把丑莲儿的头紧紧箍在胸前,丑莲儿只觉要窒息了,扎挣了一下,她才放开来,口里哄着便将丑莲儿放进了锦被,“双儿,好好看着,大不了一晚上不睡呢,明儿个赏你!”
“哎,奶奶放心!”那叫双儿的就过来贴着床边的小杌子坐下了。
那妇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屋子,众人也便关上了门。
丑莲儿看看那丫头,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透着一丝活泼伶俐,但举止很是得体。
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俩了,她便大胆地打量起这个新居来,只见是一间小巧的居室,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地中间一张圆桌,上面放着茶具等物。
对面是熏笼,铺着被褥,想是侍夜的丫鬟睡的,她眼睛扫到脚下,见床脚设着两个小几,上面摆着小孩子的帽儿、小鞋,还有一些小玩物。
屋子突然,睡一觉就好了,奴婢在旁边陪着!”
那烛火灭了,丑莲儿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却发现屋子更亮起来,原是窗外面照射进的光,她随意看向窗子,忽然一惊,手忙忙地伸向身下的褥子底下,果然,很热!
这睡的是炕,哪里是床,丑莲儿自是知道的,只因上一世她被卖到浙江前,拐子带着她是在北方生活了些时日的,她们七八个小姑娘睡在一铺大炕上,那炕可不就挨着窗吗!
北方四季分明,到了冬天冷得死人,只有早早烧上这热炕,将被褥铺好,待热气上来,钻进被窝那才叫暖和。
想不到自己托生了个小姐,还是个北方的小姐,看这样子应该是个大户人家。
丑莲儿苦笑着,看那小丫头似乎不再死盯着她,好像趴着睡着了,她方慢慢坐起身,借着窗外的光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手,打开被子再看看那小腿小脚,估量着大概是三、四岁的样子。
怪道她说的话她们听不懂,这么小的孩子说出来的话都是不成句的,听起来自然是叽叽咕咕的。
她很想知道自己是托生到了谁家,看这样子不是普通人家就是了,难道自己上辈子受的苦倒是没白受,这辈子也要享享福了吗?折腾了几个时辰,心情稍稍放松下来,再加上小孩子的身体本就爱睡,很快她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朦胧中她感觉有人摸自己的额头,这才醒过来,便看到那张年轻妇人的脸,此时天已经大亮,要比昨晚看得真切很多。
只见她身着蜜合色撒花袄,桃红遍地金妆花缎披风,头上戴着卧兔儿,围着攒珠勒子,看上去比昨晚更加美艳了。
见丑莲儿醒来,妇人露出了笑容,连忙冲外面唤着,“快把六小姐的早膳拿来!”
早膳?!丑莲儿上一世倒是也听过这个词,但那都是在戏文里听到的,前世自己只吃过早饭,虽说后来关成考得了举人,得了个小官,她却着实没有享到什么福,有时甚至是吃不上早饭的。
正想着,已经有丫头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只细白瓷的小碗,妇人拿起旁边放的匙子一下一下的搅着,嘴里还不住地吹,这才现送到丑莲儿的嘴边。
丑莲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上一辈子她哪里被人这样照顾过,哪怕那年冬天她烧的失去神智,婆婆也只但不知道一般,她身上只铺着一张薄被,蜷缩着挨过了一晚上,竟没死,却把嗓子烧坏了,从那以后说话都是哑哑的,更加让关成烦厌。
想到这,丑莲儿的眼泪已是噼里啪啦地掉下来,顺着腮帮子滑到那一床刻着金丝的锦被上。
“素姐儿,别哭,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母亲,这是现给你熬的莲子薏米粥,你不想吃是不是?”妇人见她哭得伤心,慌得便要让人拿下去,丑莲儿却一下子抢了过来,不想那碗很烫,她手又小,一个没拿住就掉在了锦被上。
“呀!”妇人情急之下便一双手将她抱出了锦被,虽是冬天,因烧着炕,还有那一侧的火墙,屋里竟温暖如春,丑莲儿自然不冷,回过头呆呆地看着锦被上糊了一片的粥,吓得哆嗦起来。
那一次,也是因为她不小心打翻了做给关成的粥,关成便着实打了她一顿,打得她差点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床被子一看便很是值钱,自己会不会挨打,伤痛的记忆太深刻,丑莲儿顾不得抱着她的人是自己的母亲,便求饶起来,“我错啦,饶了我吧!”
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两个丫头赶着过来收拾锦被和粥,妇人听不清丑莲儿嘴里说得什么,只听着“啦……啦……”的,怕不是又要犯病吧,吓得直抱着她满地晃,“素姐儿,别吓母亲了!乖女儿好好的!”
丑莲儿哭了一气,见竟无人责怪她,倒是那一床锦被早被人撤了下去,又换上一床新的,抱着自己的应该是母亲的已经哭花了妆,这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上辈子死的时候好歹也是活了二十五岁的人,怎么这么没出息了就。
怪只怪自己带着记忆托生,怎么装那无知有趣的小孩子。
看来以后会有更多的事了,丑莲儿竟叹了口气,母亲惊讶地将她从胸前竖起来,刚刚是这孩子叹气吗,真真是奇了。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