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走脱了薛施雨,夜间又被汤军夜袭营地,烧死烧伤上千人,铎泥可汗愈加震怒,当即下令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思力,三日内攻下代州、岚州,所过之处杀光百姓、抢光财物、烧光房舍,“龆龀不留”,以为报复。阿史那思摩闻令大惊,连夜驰往牙帐见可汗,劝谏道:“汉人受孔孟之道教化,忠君爱国,热血之士遍布朝野。燕赵秦晋之地,百年来胡风盛行,尚武好斗,此可绥之以仁而不可欺之以暴。若杀掠无度,河东军民势必群起而攻之,我军纵然骁勇剽锐,亦难全身而退。事关部族生死存亡,可汗切不可意气用事!”
阿史那咄必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恢复了正常,低头细思。他是一代枭雄,对阿史那思摩过人的军事能力和政治见解早已心存猜忌,如今又见他向着汤廷说话,又联系到薛施雨跟他的交往,疑忌更甚。但领教过汉人?强斗志的他也不得不承认,阿史那思摩之言确是实情,决非徒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由得强自忍住怒火,冷静下来权衡利弊。
良久,他才抬头问阿史那思摩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汤军竟能潜至我军背后突下杀手,若不除之,日后必为心腹大患!”
阿史那思摩想了想,道:“臣以为,汤军虽游兵四出,骚扰于我,但其根本乃在州县百姓。彼尽撤雁门关至代州一线防务,乃空城之计,故疑我军而已。何不将计就计,大举进兵,重压代州。一旦代州吃紧,其大军必然驰援。我以大军伏兵以待,其主力大军可一鼓而歼,代州不攻自破。如此,贼兵归无所依,皆成孤魂野鬼,何患之有?”
阿史那咄必虽然猜疑阿史那思摩,但对他的计策还是很认可的,便道:“便依你之言。明日一早,命然干率铁勒、契苾部两万骑增兵西线,助执失思力取岚州;乙失钵、夷男父子率薛、延陀、回纥部三万骑攻宁武关,牵制汤军中路;再留王叔苏尼失率阿史那部一万步骑,助苑君璋守马邑,其余各部三万骑,随本汗进军,会同你部三万铁骑,直扑代州!”
“臣领命!”阿史那思摩又道,“可汗,如今战局已呈胶着之状,有句话,臣不能不说了。”
“你但讲无妨。”
阿史那思摩道:“彭鼎辉用兵老道,此举难保必克。我重兵猬集,虽无围歼之忧,但军中所携牛羊草料仅足十日之用。马邑地瘠民贫,敌又坚壁清野,取给艰难,若掠无所得,当速做决断,早日退兵为上。一旦旷日持久,粮草耗尽,我军危矣。”
阿史那咄必点头道:“此事不可不虑。密令苏尼失,分兵一半于大路往来巡哨,防止敌军断我后路。”同阿史那思摩计议已定,铎泥可汗便命人分头传令,平明开拔,兵分三路,直扑代州、忻州而来。
薛施雨自突袭马邑得手之后,率部向东北疾驰,在接近云州的应县与罗大刚、彭杰所率三千余骑会合。她把在阿史那思摩营中和可汗牙帐的事说了一遍,罗大刚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胆子也忒大了,那阿史那思摩和阿史那咄必可是好惹的?偏生这般肆无忌惮,在太岁头上动土!亏了阿史那思摩不忘旧情,不然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燕无双道:“妹夫也不是第一回见她这么做了。这小妮子,别的本事没有,在敌人窝里闹腾倒十分来劲儿!偏生狗屎运好,玩了这么多火,连根毛都没伤着。难怪三姐宠她。”
彭杰笑道:“妹妹初生牛犊不怕虎,深入敌后,却每每逢?化吉。虽是天命所佑,却也是自身机智使然,二公主以冠军侯相喻,正是再妙不过。”
谢天福也道:“少将军说得对。谢某一生从未佩服过任何人,唯独罗夫人让谢某刮目相看。‘嫖姚校尉’果有冠军侯遗风,名不虚传哪!”
“好了好了,我宁可让人家骂我妖女贱人,也不想听你们拍我的马屁。”薛施雨毫不留情地给他们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还是想想突厥人吃了这么个亏,会怎么报复咱们吧。”
彭杰闻言一凛,便道:“妹妹所言极是。此番用计固然见效,但铎泥可汗必然疯狂报复。敌强我弱,眼下正是最紧要关头。只是不知他们下一步会如何出招。”
燕无双突然道:“有人会告诉你们的。”
众人闻言一愣,尚未明白燕无双的意思,便听得“啾——啾——”一阵尖锐的雕鸣声自远方传来。薛施雨立马反应过来,惊喜道:“是我的雕儿!”便望空中长长地吹了阵口哨,那只白雕听到主人的呼唤,按下云头,很快落在了燕无双伸出的手臂上。薛施雨解下白雕腿上的布帛,与罗大刚、彭杰一起看了,却是彭鼎辉的军情通报,突厥兵分三路,以执失思力、突利可汗分别牵制我西路、中路人马,可汗与阿史那思摩率主力六万大军,大举进攻代州。但信中只提及铎泥可汗与阿史那思摩合兵,对于敌军的企图和应对措施只字未提。薛施雨知道义父又在存心考较自己,转身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阿史那思摩和铎泥可汗既然合兵一处,必已定下对付我们的计策。但这一招平平无奇,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燕无双道:“大巧若拙。这平平无奇的一招后定然藏有极其厉害的杀招。”
“不错。”彭杰转问罗大刚道,“妹夫,如果你是阿史那思摩和可汗,吃了亏之后,会怎么做?”
罗大刚想了想,道:“俺若是他们,见代州守备空虚,一定迅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