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市第一医院。
林娇激动说道:“爸,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让爷爷做手术,爷爷的病情明明可以再等等的……还会有希望的……”
“这是我和你大伯讨论之后的结果,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林继党情绪十分低落,语气自然而然的带了许多负面情绪。
他内心无比的后悔,虽然是林向阳本人提出来做手术的意愿。
林向阳认为自己的寿命本来就不多了,早死晚死都一样,他不愿意在医院就这样耗下去,担心受怕地期待着第二天的黎明。
“人死卵朝天,我当年抗美援朝都不怕死,到老了横竖不可能怂着死!”林向阳话糙理不糙,态度异常坚决。
直到推进手术室的前一晚,林继党和林继民都要求说:“爸,咱们拍一张照吧……”言下之意在场的人心里都懂得,有的人还偷偷抹着眼泪。
林向阳吹胡子瞪眼,道:“拍什么拍,竟搞着不吉利的东西!”
这也成为了林向阳留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爸,我不是告诉你再等等——”
林继党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他粗暴地打断了林娇的话,怒视道:“别说了!你现在也不是林家的继承人,没有权利在这种问题上插嘴!”
“爸……”
林娇怔住了,她嘴张了张,最后将那些悲伤的、愤怒的、不理解的话语通通咽了回去,千言万语只吐出了一个字。
她能够理解父亲的悲伤,其实她心中的悲痛也是如此。但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多说了几句话,不过怎样没想到林继党说出如此一番绝情话语。
人是习惯于自我控制的生物,理智的时候谎话永远多过与真话。每个人都想要把自己真实的一面隐藏起来人,然后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展露给别人。
正因为如此,林娇更懂得刚刚那番其实就是林继党的心里话。
自己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随后的丧事更是证明了这一点。按照林家的习俗,子辈和孙辈都应该在灵堂中守灵三天,林正熊和林雁都赶了回来。披麻戴孝面带悲伤。
而林娇只能远远的站在人群里,望着灵堂的暗淡灯火,将悲伤藏匿在沉默中。
林娇自己买了厚厚一摞黄纸,在夜色下的马路边上。她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用折下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静静将黄纸在圈内点燃,注视着跳动的橙黄色火焰。
火焰中,她似乎看见了爷爷的身影。又好像看见了曾经属于自己的过去。
人际关系、情感羁绊甚至是家庭,都在这火焰中渐渐变成了灰烬,燃烧成为飘散半空中的灰色碎片。
林娇终于幡然醒悟,当她的身份发生改变的一刹那,什么都再也回不去了。
“被抛弃的滋味啊……”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在腿上,身体一抽一抽的,隐隐传出压抑着的哭声,泪水打湿了单薄的牛仔裤。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路灯下,林娇缓缓抬起头。眼圈通红神色凄凉,细长的影子孤单落在地上。摇晃着站起身,举目四望,高楼大厦笼罩在冷酷的夜幕里,哪里才是属于她的归宿?
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可是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林娇丝毫没有发觉。
背后隐隐有一种异样的痛痒,四肢更是无比乏力。
“林娇!”
熟悉的声音从街道对面传来。
林娇僵硬地转过身,缓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她的夜间视力就像是猫一样,打老远就看清楚了袁月正在和自己拼命挥手。
“嘿嘿~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呐。”袁月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开心地笑着。
刚刚还很远,她没有看清林娇的表情,走近了她发现林娇情绪的异常低落,笑容一收。有些尴尬地问道:“怎么了?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没,没什么。”林娇赶忙将脸上的眼泪搽拭干净,挤出一丝笑容:“刚刚吹了一阵风,沙子把眼睛迷住了。”
她的潜意识中不想提起和过去有关的事情,实际上她心里不想和袁月撒谎。她现在无比的害怕孤独,这时候她才猛然发觉……她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没有谁说得上几句话。
除了现在已经略显绝情的父亲林继党。
短短的网吧通宵经历让她对袁月生出了不小好感,袁月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单纯洒脱的女汉子,性格颇有一种北方女生的豪爽,这样直率的人很容易就让人心生亲近。
袁月走到林娇旁边,先是将手搭在林娇的肩膀,还没等林娇反应过来,她突然将林娇搂在臂弯中,小声道:“伤心事就让它过去吧……”
林娇身体一僵,刚想挣脱突然感觉使不出力气。从心底涌出一种似乎是被保护的安心感,然后潜意识警惕慢慢消失,僵硬的肌肉也一点点松弛了下来。
似乎很温暖……
袁月长舒一口气,她其实刚刚是有点冲动了。毕竟两个人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这种亲昵的举动很容易就会引起保护意识和抗拒心理,万一被林娇用力挣脱开,到时候那种尴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了。
还好,这个妹子比自己想象的性格还要好上很多。
“那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街上呢,女生一个人在外多危险啊。”袁月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搂着林娇的手臂,问道。
林娇很快整理好情绪,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在家。”
她感觉眼中的景象有些暗淡,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