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外,杏花繁,恰有一片杏花瓣子飘飘落下,打在薛妙妙凝视的睫毛上,一抬眼,便见容夫人的神情含着道不明的古怪,柔柔似春泉,微微往后避了一步。
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男儿身,连忙不情愿地将目光移开。
胸前的那颗朱砂痣,恍惚间让她想起桑温临终前的话语,有些事情便如同堤坝,只是一个缺口,万涛洪水便一发不可收拾。
继而联想到容夫人亦姓徐,兰沧王去过凤凰谷,而且和神女有一夜春恩,所有的线索丝丝抖露出来,连城大片。
容夫人见她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便当做自己的话起了效力,遂更进一步道,“看在薛大夫于本宫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不妨将有些实言说与你听。”
好听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娇娇嫩嫩的,但此时的薛妙妙,心中完全被一种震惊和怀疑所笼罩。
“陆郎如今不近女色,转投于你…却是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人,再装不下旁的。”
有风吹过,无边的暮春之色中,薛妙妙竟然觉得浑身发着冷意,她问,“不知容夫人与将军相识多久?竟有如此之深的了解?”
听她提及陆郎,想必眼前少年心中是在意的,毕竟那样天神一般的男人,当真陷进去了,谁也逃不脱。
缱绻丽色划过眼尾,容夫人刻意模糊了真相,“从他抗击前朝余孽时,本宫便已与陆郎相识,没有人比本宫更了解他。”
俶尔一笑,三年多前,正是兰沧王身陷凤凰谷的时间,他身中催欢散之毒,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关于容夫人的任何信息。
心下一重山,一重水,心神不定,既怀疑容夫人的来历,又对陆蘅对自己的刻意隐瞒而失望。
怎么能忘记,他是名震天下的兰沧王,尽管对自己仿佛千般好,但那心深似海,又岂会对自己全心交付?
若当真眼前的容夫人便是要寻找的神女,那么,寻找典籍的计划便一跃千里,近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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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陆蘅握着手中卷轴,眼见时辰缓缓过去,仍不见薛妙妙来换药的身影。
将目光凝在书册的字迹上,却心不在焉,无法集中注意力。
殿外响起脚步声,他猛然直起身子,然而将要染上一许温柔的凤眸,在看到来人时,却失望了下来。
傅明昭锦衣落步而来,“回将军,孙伯勇已经苏醒,太医说伤无大碍。”
“此人勇气可嘉,本王中意,就留在身边由明昭安排个职位好了。”话语虽清淡,实则一句话,便改变了命运。
应了下来,陆蘅抬眸问,“薛妙可是在绣儿那里照顾?”
神情转换了一下,俊脸上写满疑惑,傅明昭往内室环顾了一眼,“听唐姑娘说,薛妙她后晌便整理了医药箱出门去,难道并未在将军这里?”
此话一出,陆蘅咯噔一声,随手搁下书卷,“速去凝华殿。”
身为将臣,陆蘅直接去长公主寝宫自是不妥,只好中途取道天子御殿。
肃帝对于他的伤势十分关切,君臣交谈片刻,陆蘅状似无意地问起了长公主的病情。
太医院院卿梁大人已经抵达行宫,但是肃帝却忽然道,“陆卿带来的那个薛妙,年纪轻轻倒是有胆识,方才已经来禀明朕,说愿意替长公主手术治病。”
果然,她还是如此做了!
此时的陆蘅,并未想太多,只以为薛妙看见疾病不救,心下过不去,却不知她心中的另一番筹谋。
辞别天子,傅明昭就见将军一副忧心忡忡的姿态,沉默地往凝华宫去,带着肩伤,步履疾行。
此时的凝华宫,因为长公主连日来发病,气氛显得沉重不已。
殿内殿外,宫人们往来进出,十分忙碌。
经通禀,陆蘅畅通无阻地入了殿内,然谢丞相正在宫舍外来回负手踱步,见了兰沧王,两人明面上仍是要维持应有的客气礼貌。
“梁院卿既来此,谢相便可心安了。”陆蘅顾左右而言他,浅意试探。
谢丞相眉须紧蹙,“这回倒是王爷误会了,里面治病之人,是薛大夫。”
印证了猜测,便往门缝里瞧去,只可惜门楣紧闭,一丝一毫也看不到。
说话的功夫,就有宫人从里面出来,端着染血的纱布铜盆,急忙下去清洗,有热水往里面送。
看到这熟悉的工序,脑海里薛妙妙手术救人带着口罩白衣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隔着一道门,陆蘅便可以对于那种血腥残酷又极其精妙的手术过程感同身受。
这种胆识和笃定,普天之下,也唯有薛妙可以。
隐忧之时,见梁院卿等太医院御医,皆侯在殿外,薛妙施行手术时,素来不让外人在场。
此种治病手法,自然也绝不会让太医院众人瞧去。
耳聪目明,将他们低声谈话听取了些许,皆是对于薛妙的怀疑和揣测。
还有一些治病药方的探讨。
当今太医院,医术属梁院卿和吴院使最高明,今日齐聚一堂,却都让薛妙压了一头。
旁人不能理解,但陆蘅如今已经接受她的所有大胆乖张的手法,和如今盛世医理,大有相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丝毫没有在薛妙心上。
掩饰住内心的不安,谢丞相客气地引着他入座,陆蘅不饮茶,发问,“丞相为何会放心交给他来医治?”
此举,并不符合谢丞相一贯谨慎奸猾的做派。
“江山代有才人出,薛大夫虽然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