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所挖坑洞在这西山之上,正对着下沉的日头,此时的日光恰好能够照在秋心脸上,一片金光。
感受着体内恢复平静的真气,秋心再次挥动手臂,只是在坑洞四周拔下些土尘,打在他的衣服上,顿时在坑洞中有飞扬细尘。
当在此刻,坑洞变得阴暗起来,那夺目的日光消失不见,一道暗影挡在了秋心面前,秋心见之身体忽然抖动,忍不住轻呼,“你,怎得在此处?”
弥留之际他并没有看错,出现的影子,正是青寻,此刻一身素衣,发盘于肩,朝着秋心微微一笑,“除了此处,我还能去哪里?”
不知何处平生一股力气,秋心猛然从坑洞中翻起身来,立于青寻身前,七窍之中还残留着未曾完全凝固的血痂,看来狰狞可怕。
青寻见之也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听他说道,“走啊,你走啊,我管不了你,管不了你!”
完全不在乎此处便是天山,也不在乎天山派之人还在寻找自己,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震得青寻耳膜生疼。
似乎对秋心的反应极为不解,青寻也不再害怕,担心地看了一眼秋心,踌躇数次才走上前来,“爹爹被他们抓了,如今山上山下都是天山派之人,我无处可去,只能躲到山上来,如今再无他处可去。”
秋心停下没有丝毫动作的身躯陡然甩动,突然抬头看着青寻,狠狠言道,“我说了,我什么都管不了,都管不了,你们还缠着我做什么,我已经够累了,放过我吧!”
带着恳求与愤怨,秋心失去了往日面对青寻那种谦逊有礼的姿态,未曾突破隐灵诀第二层让他再次产生无力的感觉,那种压缩在心底的仇恨青寻终于悍然而发。
秋心的样子大异于往常,看着对面的女子无话可说,秋心竟然再一次提步迈入了坑洞,四周的土壤簌簌下落,竟是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极为缓慢,花了整整一顿饭的功夫,秋心才消失在了青寻的面前,似乎被秋心的动作震惊到,但是青寻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等到土壤之下的人再没有了动静,青寻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掩埋根本不会致死,只不过是秋心一味逃避的幌子罢了。
许是下定了决心,青寻跪到了地上,如葱的手指一点点将土壤扒开,就像是在雕琢一般,生怕损坏了一点。
整个黑色的发丝之间混杂着白发,又钻满了土砾,秋心蜷缩着,像是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就像是这渐渐下沉的夕阳,已经到了暮年将死之时。
青寻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一捧一捧地将土壤挖了出来,重新显现出土坑的模样,而她的身躯,也一点点陷入其中。
干净的面容之上,也带上了泥土,但是青寻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像是一个母亲,不带有一丝嫌弃与犹豫,就这样抱住了秋心。
这时她才开口,缓缓说道,“世上之事,未能有一件如愿,也有人尚且苟活,非是夺命之事,哪怕是一息尚存,都要努力活下去,因为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
感受着怀中人生命力低沉,青寻又接着说道,“今时无人强求你做任何事情,只不过你自己在心里将这些事强加在你身上,若无得过且过之心,这样的世道,又有谁能够活下去一天呢。”
秋心此刻的状态极为不妙,若是身体之上的伤残所致,自有妙药灵丹可医治,但是人若是没有了心志,那便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不知青寻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或是什么,一味地开导秋心,虽不见任何功效,但是她还是说着,“你说天山之事,与你何干,雪狈之事,与你何干,我父女之事又与你何干,世道纵使苍凉,也是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就是强求不来,你如此想法,只能是伤人伤己,又有何改变之处。”
说到此处,青寻抱着秋心的手臂突然抬了起来,托着秋心的下颌,让他低着的头正对着天空,与地面平齐的夕阳之光恰好斜射入了秋心的眼中,在血痂之上反射出一道红色。
而青寻的另一只手却是放在秋心背后,五指紧紧握着一件东西,泛起耀眼的白光,细看之下,正是一枚银钉。
青寻气息依旧很慢,说话的声音也依旧很慢,慢到让秋心几乎要睡着,任由自己的头就这样被抬着,任由自己背后的手移动。
“这些费尽力气都不能改的事情,人们将其称之为天命,但是除却这些,却又有一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比如说,人心!”
细不可闻的一声响动,秋心被一阵剧痛袭遍了全身,瞬间扩散到脑海之中,虽然是懵懂之际,可是秋心自身武功还在,想要伸手到背后把那只叮痛自己的蚊子杀死,耳边却传来了别样的话语。
“别动,你一动可就真的死了!”
那种安慰疏导的话语一变,秋心猛然清醒几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更加剧烈,几乎要让他吼出声来。
头被抬着,手也未动,秋心没有顾忌身后被人插着寸长的银钉,就这样靠到了青寻身上,猛嗅几口。
这样的场景青寻没有意料到,只是心中一惊,难道面前之人真的不要命了么?
做完这些,感受着青寻的手扼住自己的咽喉,秋心苦笑一声,却是喉咙之中微甜,干燥的口齿终于湿润了几分,不过是血罢了。
“你们真是好手段,以张伶儿骗了我,带走了小白,后又易作道先前辈的模样再次骗了我,如今又化做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