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既然如此,你必须到局里去跟领导说啊。”赵跃民急道,“这可是涉及到整个局面的战略性问题。”
“我……”听到要露面跟局领导汇报,赵跃民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满脸压力道:“我说的……也不定都是对的。”
赵跃民摇摇头,心想自己父亲曾经在两个大油田担任过技术专家,而且资历摆在这里。尤其是对于石油工业,父亲说话从来都是十分谨慎,若是下了肯定语态,必然多半是对的。
“爸,我带您到局里,跟地质部门的领导开个会,您把您的想法跟他们说一说。”
“他们能信我一个烧锅炉的工人说的话?”赵春达黯然道。
“您把您的真实身份跟他们说一说啊。”
“不,不,不。”赵春达连连倒退好几步,摆手语无伦次道,“我的历史问题还没交代清楚……我的历史问题还没交代清楚。”
“跃民,还是算了吧,咱们不要跟组织对着干,做群众的敌人。”赵春达退缩道。
“爸,这是哪跟哪啊。”赵跃民感到很荒唐。他叹了口气,看着父亲露出仓皇的神色,明白自己父亲还没能完全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开。如今,一切只有靠自己了。他将那些图纸收拢起来,轻声而坚定道:
“爸,我去找地质部门领导理论去。”
江北油田指挥部会议室内,会场气氛严肃而郑重。墙壁上,挂着“金水地区石油会战干部动员会”的大幅标语,局长苏国梁、办公室主任高治国还有其他各部门领导,全都列席会议。
“同志们……”局总地质师张建峰发言道,“全国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运动。农业打了先锋,放出了不少卫星。各种工业都在飞快地进行追赶。我们石油工业更加不能落后……”
张建峰曾经是各类运动的积极响应者,发言冗长枯燥,连局长苏国梁都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赵跃民作为钻井队出席的干部,听得不胜其烦,自言自语道:
“一天到晚唱高调,也不说正事儿!”
这句抱怨的话,在会议室内的每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张建峰皱着眉头,显然听到这句不和谐之音,他停止作报告,转过头看着赵跃民。
“赵跃民同志,你对局党委组织的动员会有意见?”
赵跃民吸了口冷气,心想张老蔫一开头就给自己扣了个帽子。张建峰,外号张老蔫。意思做报告动员总是冲在第一,可是遇到艰苦的勘探任务,却甘愿充当老蔫。
此言不虚,赵跃民可是深有体会。他去金水地区勘探时,随行也只是地质师秦海。张建峰这位地质部门的领导,从来没出现在勘探现场过。
“张处长,我只是觉得您的发言没到要点上。”赵跃民从容答道。
此话一出,张建峰的脸色刹那间变了,他不相信赵跃民一个钻井队组长竟然这么对他说话。
他刚要发作拍桌子,瞥了一眼一旁的局长苏国梁,对赵跃民强忍怒气道:“好,我张建峰领导了十年地质工作,还没有人这般评价过我的工作。你说我说话不在要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说出什么要点来?”
“齐局,张处,我的想法是,如果局里将下半年的会战重点放在金水地区,可能会得不偿失……”
赵跃民将自己父亲的言论如实相告,并提出了将会战重心转移到邵湖镇西侧的高桥地区的建议。
这一番话说完,举座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没想到,这个赵跃民,敢在即将开始的金水地区动员大会说出如此晴天霹雳的言论。
“跃民,你没病吧?”王伟朝赵跃民连连使眼色。他知道赵跃民人聪明,又勤奋。本来挺看好这个小子的政治前途,没想到他却是在动员会上公然提出地质部的决定是错的。王伟这个山东大汉,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却为赵跃民这番话紧张得汗流浃背。
“赵跃民同志!”张建峰声音响了好几个维度,咬牙切齿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唱反调,简直是动摇军心,动摇士气!你不相信地质部门做出的决定?不相信我张建峰的资历吗?”
“毛主席说过,实践是检验革命真理的标准。我这里有数据和测评报告,证明邵湖镇西侧的高桥地区,才更适合打江基三号井。”赵跃民不慌不忙,站起身,将赵春达的报告测评交给了对方。
“哼!”张建峰根本不看赵跃民的报告。
“给我看看……”沉默很久的局长苏国梁开口道,他拿过赵跃民的报告,凝神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见众人都不说话,抬起头道:“你们两个同志继续讨论!”
张建峰心想,在这个关头,如果不把赵跃民压下去,自己还怎么当地质部门的领导?
“赵跃民同志,你刚来钻井队不久,你做出来的测评报告,和我们地质部门做出来的测评报告,孰优孰劣,这还用讨论吗?”张建峰开炮道,“若是油田仅仅用一个钻井工人的报告,忽视了专家的意见,我看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赵跃民毫不惧怕,反驳道:“张工,咱们还是就事论事,资历先不谈。你若是能在这份报告上找到什么瑕疵,或者说服大家金水地区比高桥地区更适合开采,我赵跃民没有任何意见。”
“赵跃民同志,你这是在动摇军心,公然唱反调!”张建峰额头青筋暴起,“毛主席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国家工业等着用油,你在这里却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