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显臣出得殿门,正要吩咐裘富民,却见长廊上几盏红灯闪烁,有人走上了丹陛桥,直往宫门而来。
他定睛一看,是一身轻便夏日常服的嵇仪嫔,忙咧开嘴笑了,匆匆叮嘱裘富民上瓜果,大老远就迎了上去:“哎呦喂,太嫔娘娘,您来得可真巧!”
他伸长脖子,看到嵇仪嫔身后一个宫人提着三层食盒,笑容更深了几分,“娘娘正说没胃口,奴婢不敢劝,只有您那儿做的东西哇,才合娘娘的心,快劝着多吃几口罢,皇上出征后,娘娘一****地瘦下来,这等皇上凯旋而归,不得剥了奴婢们的皮啊!”
嵇仪嫔笑道:“郭内臣越来越会说话了,哪里是我的东西合皇后的心呢,是皇后赏我面儿,不得已多吃两口罢了。”
郭显臣点头哈腰:“是是是,太嫔娘娘怎么说都对,只要您能让皇后娘娘多吃两口,便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嵇仪嫔一笑而过。
里头裘富民已退出了稍间,向着她插秧道:“皇后有请仪太嫔。”
嵇仪嫔亲手接过食盒,留宫娥在外头,轻移莲步走了进去。
水晶帘内灯火辉煌,一美人立在一片光明中,神色有些恍惚,却似晓星沉,红日出,格外夺目。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两人之间不再讲究礼仪辈分,倒成了闺中密友一般。
“画楼,我正心中烦闷,你来了陪我说些旁的解解闷正好。”凌妆见她进来,瞬间笑脸迎人,也不客气,整衣坐到南面的炕上,脱下鞋子盘起腿问。“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嵇画楼边笑边打开食盒一一摆出菜色,“没有龙肝凤髓,只有最寻常的汤饭肉馔。”
她说得谦逊,凌妆定睛看去,有酒糟鲥鱼一品,酸笋汤一味,梅菜蒸豆腐一道。凝胶水晶蹄一碟。
“都是御膳房不敢上的好菜!”凌妆赞了一句,看着做得色香俱全的家常菜倒有了几分食欲。
嵇画楼亲手拿天宝蓝暗影三鱼碗盛上汤饭递给她,笑道:“与皇后一起用膳,就着绝世美颜下筷,我呀,更是每次都食欲不错。身上肉都多了几两,该节食了。”
说着自己也盛了一碗,对到炕几对面去,举起筷子。
“你不过是瞧上我这里没规矩罢了。”凌妆夹了块软滑的豆腐打趣。
灯下看嵇仪嫔,珠光粉嫩,倒真比从前丰润了两分,不由笑道:“还是有几两肉的好。我瞧着太嫔会返老还童,竟好似比我都小。”
“哪里能够,你就使劲作践我罢。”
郭显臣等在水晶帘外张了几眼,满意地站到听不清主子说话的暗影里去。等着主子传唤。
“听说皇上到海边啦?”嵇仪嫔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问道。
凌妆点点头,闷头吃饭。
如今嵇画楼虽是皇后跟前的常客,但今日,她其实是有心而来,倒不曾留意凌妆面上一闪而过的困顿,含笑替她盛汤,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道:“过几日便是七夕了。金陵城里可热闹着呢,做姑娘的时候,这一天爹娘都不拘着我们。可以去看士子们争夺文魁,也可以拜月老庙。去参加乞巧大会。”
凌妆这才想起这档子事,七夕七夕,容汐玦远在东海之畔,往年做姑娘的时候乞巧斗巧之类也是年年玩惯了,并没有新意,如今日理万机,更是没有那个心力,见嵇仪嫔似乎郑重其事,便道:“届时着御膳房给你们多准备些瓜果茶酒,自弄个月下之宴乐呵去,你若闲得慌,宴会就由你来办。”
嵇画楼温柔笑着继续说:“皇后不知金陵城月老庙不远处有座鹊桥吧?鹊桥边上这几日啊,设了七夕市,里头卖的都是涉及七夕的物件儿,到了前三四日,街头可是水泄不通,不知有多少热闹。”
她说着,神情间尽是向往,显然沉浸到了回忆中。
少女时代的回忆总是美好的,凌妆也不打断,接过汤喝了几口,心想金陵到底是帝都,杭城倒不见有专门的七夕市。
“月老庙附近原有个土丘,听说以前种着梅花,故称梅山,后来咱们仁宗皇帝听了一个堪舆术士的建议,夷平了梅山建了七座高楼来镇金陵城的‘霉气’,到后来却成了七夕盛会的场所。”
“这倒是头一遭听说。”凌妆被勾起些兴致,问,“七夕的盛会都办些什么来?”
嵇画楼见他感兴趣,点漆目中闪亮起来,“白日里贡院、国子监的书生士子们拜魁首,斗棋艺,女子们斗花瓜、斗厨艺女工倒也罢了,到了晚间,却是要斗琴剑书画的,一般都是京都最得人气的王府出彩头,各公府侯府贵女各自包了摘星楼周围六座彩楼,等士人们夺出各项魁首,各府出宝物送给魁首,有相互有意的,女方便直接赠与,否则每座彩楼都可自出名目任由未许婚的青年才俊争夺,这可是京都勋贵选婿的最佳日子了。”
“啊……”凌专惊叹一声放下汤匙,叹,“我朝果真留着不少鲜卑遗风,让女方挑选,真是不错。”
嵇画楼笑:“我口舌笨拙,描述不到十分之一,可惜,皇后到了金陵之后还未曾去看过罢?”
凌妆想起初到金陵的日子,明明时间不长,却恍若隔世,不胜唏嘘。
嵇画楼见她一脸遗憾,试探着开口:“听说前儿的武宗皇帝喜欢微服巡游,差点还夺了书画的魁首呢。”
凌妆到底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做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太嫔想凑热闹去了!”
广宁卫的三位统领如今轮班守卫皇后,赵兴农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