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有那么可怕么?”凌妆娇笑,面上却流淌着掩饰不住的光彩,明艳惊人。
闻琴颇为后怕地使劲点头。
凌妆不禁想起闻琴初进宫那几日总束手束脚,不是磕碰到摆件就是不该动的时候动了,一次不慎将一只玻璃瓶摔在她的脚下,碎片飞溅而起弹上裙子。
皇太子本在一旁看折子,却突然飞纵过来掐住闻琴的脖子往后那么一摔,差点把闻琴摔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后来在屋里躺了五六天才缓过气来,脖子上却是乌了一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完全没有了攀高做戏的心,渐渐融在他无边的温暖中,她想着,兴许是雪夜烤肉的那番对话?许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担当,他给的,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正想得出神,敦夫人卢氏领着新赐的女官慎夫人刘氏上前请安。
女官是凌妆亲自从报备的候选名单中挑的,皆为世家官员家中女眷。刘氏乃永兴侯家的小儿媳,新婚一年夫君病故,并无子嗣,父亲曾任翰林学士,早几年得病死了,娘家也没有依仗,在候选的命妇中,条件最差,能被太子妃选中,封做近身女官,连永兴侯家都对她高看起来,不禁十分感激凌妆。
凌妆看得出她眼底的感激,含笑勉励几句,赐下一斛珍珠。
刘氏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伏地拜谢。
打更的太监梆梆敲过二响,边走边高声喊着:“太平年景,永绍德光,今日太子爷大喜啦!”
卢氏、刘氏等俱都笑逐颜开,配着室内的花团锦簇,好景流年。
室外传来典仪的传唱声:“元圣太子驾临柔仪殿——”
若是平常的礼,太子妃自当亲迎出外。今日卢氏等却都着急忙慌替凌妆盖上盖头,一左一右扶她坐下。
容汐玦踏进内殿,转过精雕花卉图案的花梨木隔断,一眼看到重重罗帐下低头静坐的新娘。
他盯着她,嘴角含笑,轻轻挥手命侍奉的人全退下。
刘氏初次侍奉,尚不知皇太子的脾性。只见一个长身玉立,貌足倾城的少年徐徐而来,怔愣片刻,正要提醒大婚仪程,卢氏轻轻一扯她的袖子,递眼色示意随她下去。
听到门阖上的声音。凌妆双手轻轻绞着裙子,没来由地紧张。
二人早已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当此时,竟别有一番珍重忐忑。
容汐玦并没有使用金秤,而是俯身低头,微微掀起红盖头,自底下窥探凌妆。
凌妆见他长眉斜飞。神色促狭,忍不住莞尔一笑,自揭了盖头。
周遭顿时一亮,辉煌的烛火映得她满头朱翠金光灿灿。华丽已极的冠子下一张玉面红唇,鲜红的口脂衬得她灼灼其华,檀口一点,比平日里艳了三分,却真是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妙人儿。
她这厢霞裙月帔,他那里玉彩华章,容汐玦执起凌妆的手。倒不像寻常孟浪,却是不错眼地瞧着,唇角带笑。满面春风,缓缓引她到紧靠西墙的紫檀木镂花带屉炕几前。
长方形炕几上铺着绣双喜字金线的大红团花绒缎。一对海晏河清玉烛台上点着巨大的龙凤喜烛。金盏玉盘中的珍馐美味形如摆设,那牵着红线的杯子却引人眼球。
容汐玦并不放开凌妆,只用单手执壶徐徐注满两个双鱼耳龙腾金樽。
他的神色很是专注,凌妆竟是瞧得痴了。
一开始明明带着不得已,存着讨好衣食父母的心来相对的,这才过去短短一个多月,好似初心已不存,如今她只是享受着他的宠爱,做好自己的本分,却完全不敢去想将来。
良辰美景,如花美眷,不敢想的却全都到了眼前。
太子妃之位,并不是玩笑,他许给了她元妃之位,还何用怀疑真心。
容汐玦递一杯酒在她手上,伸手示意。
他身子特别高挑,此刻又站得笔直,凌妆擎杯与他相交。
这一刻,她第一次真正有了举案齐眉,厮守终老之感,以往种种譬如昨日死,迎上他温柔的目光,吞下香醇的美酒,她想,从今后,夫唱妇随,生死相依。
两人搁下杯子,容汐玦竟伸手过来,将她发上的金簪玉饰一一拔去,随手丢在地上。
春寒未暖,金砖地上铺着厚厚的五色织花绒毡,金玉宝石落了一地,悄无声息。
直至拔到她长发半垂,瀑布般流泻而下,他才满意地低头嗅了嗅,道:“好看。”
望着一地狼藉,凌妆啼笑皆非,烫了双颊。
容汐玦见她会错了意,带着愉悦的心情,展开双臂。
凌妆会意,熟谙地替他除下玉冠玉带,佩章纹绶,还未归置到衣架上,已被他捉住。
此人常以此使坏,凌妆可不敢让他来,急忙躲开一些,道:“不敢叫殿下伺候更衣。”
“伺浴我都做了,还怕做司衣?”容汐玦手脚灵动,哪里是凌妆抵挡得住,转眼间,已除下了她的外裳,将她揽到怀中,委实轻薄了一番。
凌妆急道:“咱们还未梳洗……”
容汐玦忽地搂着她哈哈大笑。
凌妆呆得一呆。
他已渐渐收了笑容,神色转为庄重,搂着她低头俯视。
除了冠戴,他也是长发披垂,美若仙人,眼神越来越柔,似澄净的长白天池,里头只装了她。
凌妆也停止了动作,仰头望着他。
容汐玦静静看了一会,揽着她走到西窗前,掀开拂地红绡。
这里是一长排玻璃窗,主殿台基颇高,两人并肩而立,可见院中仰首向天的铜雕立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