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起一丈三尺三分,腹上二尺八分”孙德明急急念道。
话音未落,陆瑶袖口红光一闪,一霎之间,便重又拢回袖中,而那道红光却没入雾兽腹中不见了踪迹。
细微的炸响倏起又灭,原本平坦的腹部,猛然鼓胀,无数白色经络内隐约可见红黄光芒闪烁,似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雾兽如触电般疯狂扭动,体表浮现无数兽首张口嘶鸣,尽是痛苦之意。
待火焰熄灭,孙德明冲我点点头,显然是得手了。
皱眉舒展,心头的压力亦小了不少。
电光火石之间的行动,却是绸缪已久。
孙德明双目奇异,能辨常人不可辨之物,以此定位白星所在,路遥一手攒心钉,内含磷粉,射入雾兽体内散发热力,小凡于顶楼俯瞰场中形式,配一杆红外瞄准狙击枪,待路遥标记白星位置,以燃烧弹破之。
这便是我们之前定下的计策,事先并未有过试训,能达到如此默契,实属不易。
强敌在前,竟与众人有了心意相通之感,仿佛周遭气机尽在掌握之中。
雾兽白星既破,头顶气旋竟止住下落之势,开始向外弥散而去。
“呼哧,呼哧”,雾兽缓缓止住嘶鸣,身体归于平滑,兀自鼓动不休,似是怒火中烧,却又无处倾泻。
忽的,脚下传来一丝颤动,与此同时,雾兽身躯猛然变小,骤然间缩水大半。
那一幅尸骨累累的画面似闪电般切断了我所有的思绪,瞬间在脑中闪过,如警钟猛敲不止,回头大喝:“小心脚下!”,随即直扑向离我最近的孙德明。
孙德明露出一幅惊愕的表情,来不及解释,一把抓住他的腰带,真气狂涌至脚下,纵跃而起,便在此时,地面瞬间腾起半人高的荆棘丛林,根根白芒斜刺入天,闪烁幽幽寒光。
人在空中,只觉脚底肌肉突突乱跳,阵阵寒意如针刺般窜流,直透脊背。
纵跃之力已尽,而危及尚在,孙德明四肢乱舞,要他以肉身去接这遍地荆棘,想来定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猛然瞟见张中抱起陆瑶立在长枪之上,便递了眼神过去,臂腕一抖,将手中的瘦子丢了过去。
随后运起真火,刀罡喷吐,斜劈入地,斩断利刺无数,清出一块半米宽的狭长空地。
待众人落地,才发觉,头顶气旋虽说溢散不少,此时却重新转动,向雾兽汇集而来。
心中默算了时间,小凡距此地稍远,狙击枪一击之后需要枪管冷却归零,才能保证下一枪的准确度。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我向身侧使了眼色,孙德明起身仔细观瞧,而后大声道:“首起六尺一,腹上五尺!”。
陆瑶手中红光又起,而后雾兽腹内炸裂,再破一星...
雾兽殊死一击,似是耗尽劲力,再无反抗之能,几人合力,如此这般,又连破三星。
遍地荆棘、雾虫失去引导,在风中逐渐化作浓雾弥散开去。冲阳大阵若地面掀开的笼屉,缭绕不绝,却带不来一丝的暖意。
待视线稍好,便四下搜寻,大阵边缘,泷雾兽最后的躯壳缩作一团,努力向泥土中钻去。
浑圆无一丝棱角,可我知道,它这幅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邪恶无情的核心。
刀罡喷吐,猛然刺下,心中想着,一切都结束了吧。
时间...却在此时停滞了。
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刀背,令其不得寸进。
猛然抬头,那是山一般的背影,却少了初见时的那种阳烈之气。脊背亦弯曲了不少,仿佛一个老人,挣扎着撑起沉重的身躯。
“为什么!”我咬紧牙关,疑惑与愤怒交织着,出口却只剩下三个字。
“为了大义,我必须这么做...”冲阳元君颤抖着声音道。
“大义?”我嘶吼道:“这么多兄弟因它而死,你却只想着你的大义?”
“别说了...”冲阳浑身颤栗,显得痛苦不堪,而脊背也愈发佝偻。沉默半晌继续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雾气照射而来,冲阳似一下恢复了精气神,阳刚之气愈来愈烈。
“铛...”一口大鼎罩住泷雾兽,未等我有所行动,地龙王破开土石冲天而起,载着冲阳元君远远遁去。
面对满地疮痍,仰天怒吼:“我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三生誓要斩尽天下妖兽!”
立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冰冷的雨水拍击面庞,才从纷杂的思绪之中脱离出来。
阳火大阵遗留的燥热之感很快被侵袭的寒气扑灭,一切恍如隔世。抬手擦去脸颊的雨水,缓缓转过头,直看见小凡身背枪盒,一动不动地杵着,投来淡淡的目光,那双黑亮的眸子如光滑的湖面,偶尔泛起一丝波澜。
很快,园内冒出许多工人,开始清理周围的尸首与血迹,我想再过不久,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归于尘土吧,而那些牺牲的教众,生前隐匿于黑暗之中,至死如此,便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转眼半月已去,内心汹涌的波涛重新归于平静,也让我回头去反思冲阳元君最后留下的那些话。
到底是何种“大义”能让混元教如此不计后果的去收集妖兽?又是何种“大义”能大过众生的性命。
夜凉无月,雾虽散了,天却依旧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只觉得离那个纯正、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却无可奈何。
“吱呀”身后的棚屋开启一道缝隙,透出一线昏黄的亮光,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