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后,张平撩起内殿的帘子走进殿前,弯腰轻道:“主子,小公子已经被奴才安排小赵子和小刘子伺候着睡下了,您不用担心,小公子今日才被接进宫来,还不适沉闷着也是正常的。”
顾轻郎原本坐在太妃椅上看书,闻言叹了一口气,头也未抬:“知道了。”想了想又说:“张平,你原来是顾府的下人,与小公子是早就相识的,小公子性格内向胆怯,以后在宫中,我若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就主动多陪陪他,其他的宫人,公子恐怕亲近不起来。”
“是,奴才明白!”张平点点头,稳稳当当的应了下来。“主子是不消说的。”
“嗯。”顾轻郎揉揉自己的眼睛,觉得有些累了,眯眼,望向自己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从前,又总好像已经回不到从前的小太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现在可还好么?”
“现在已经快戌时日夕之末了,快到亥时,主子还不歇息么?”张平初听到问及自己,颇为闪躲的愣了一下,很快泛着红眼避开,低下头苦苦的嘀咕:“主子为何突然问到奴才好不好……”
“居然已经快亥时了,怪不得我觉得有些困……”顾轻郎闻言沉默半晌,俊朗英气的眉宇间慢慢染上了一些不满和烦躁的怨气,这个时辰不早了,早已经是六宫安寝的时候,看来今晚的萧崇是不会到他这里来了。而今晚的他究竟宿在哪里?
“张平,你可听说皇上今晚宿在何处?身边是何人伺候?”
“奴才知道。”张平扬起了俊秀的脸庞,犹豫片刻才小心的估摸着主子的脾气悄悄的话:“回主子的话,皇上今晚翻了德妃娘娘的牌子,但是圣驾却亲自去了德妃娘娘的宫里。”
“德妃?”居然是温如寄,顾轻郎很是吃了一惊。
温如寄素来孤僻宁静,幽居己宫,虽然是东宫旧人资历深厚,但是从不在后宫嫔妃面前争宠显摆,似乎对皇帝的恩宠这一套,他是全然没有兴趣的,萧崇对他也一向只是礼遇有加,宠幸和招侍极少有,今晚为何却会翻他的牌子,而且居然还亲自去了他的宫里!
“皇上怎么去德妃的宫里了?”下意识的,他就这么问了一句。
张平也露出了迷糊的神情,摇摇头老实的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
“嗯……”顾轻郎微怔片刻,沉默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收紧。其实对于德妃这个人,他是没有恶意的,当初他能够知晓萧崇身上的隐疾之事,还是借着他莫名其妙的指点.
可是现在的他受到幼弟远离的影响,心情苦闷,看到二弟进宫来后的各种害怕和惊恐,也只觉得更加孤单和凄凉,如此长夜,怎能令他不思念萧崇?
他多希望今晚的萧崇能够到他的宫里来陪他,和他说说话,和他乱七八糟的聊一聊,好吧,就算是什么也不说,光是萧崇被他从身后揽着,静静的抱上一阵子也好啊。
他自幼失母,当爹的又比别人家早逝的强不了多少,今日一夕之间,全家族的重心都倾轧在他的身上,白天还好,一到晚上,静悄悄的夜里,手捧书卷到头昏眼涩,回头一看,陪伴在自己身侧的空无一人,唯有一盏残灯昏黄冷淡,再孤傲怪僻的人也会觉得心中飘零失落吧。
忍不住倔强的恼:萧崇他……为什么就不能来陪陪他呢!
早就一日日在六宫的冷月下渐渐成熟起来的顾轻郎,蓦然之间,心中苦闷竟然如同一夕之间失去了心中的挚爱,慢慢得抿紧双唇牙关紧闭,双眼透着失望和委屈的敛了下去。
良久,等到桌上的青丝吐尽,才猛地放下手中的书卷古册狠砸在檀木桌上,愤然起身。
俊朗逼人的脸庞铁青,顾轻郎内心怅然的做怒:“罢了,夜已深,伺候我歇息吧!”
“是!”早就在一旁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张平,闻言如同获了大赦。
顾轻郎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望着殿中平日常常由他抱着萧崇胡闹倒在上头肆意缠绵的雕花长榻,嘴角一扯,心头的冷意和苦涩就像一双恶魔的手,抓的他五脏六腑都抽搐了。
转身,萧然而去。
一日比一日,他更能体会到,何为后宫皇帝和嫔妃之间的真实距离。就算是萧崇,就算是他,又能怎么样呢?皇帝就是皇帝!皇帝就是皇帝!
……
第二日,还未从床上起来,顾轻郎却是在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里惊醒的,睁开眼的瞬间,敏锐的心思和直觉让他立刻望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谁!”而后却是一怔,双眼直然:“萧崇……”
伴随着他的意外和直接,天子的名讳就这样被他吐出唇瓣。
“朕吵醒你了?昨晚可是睡的不好,这么容易就被惊醒。”与此同时,明明应该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间,而身穿一身明黄色朝服的男人却侧坐在他的床边,俊容温和华贵尊雅。
温润的嗓音像是冬日的暖泉,细细和和的从身旁传来,一副成熟俊雅的面容陪着修长优雅的身段倾身笑望着他,隐隐带着宠溺的温和。“今日你居然还在酣睡,朕记得你一向早睡早起啊。”
看样子,帝王今日的心情不错,至少是舒坦顺畅的,否则他不会难得的在上早朝之前还来他这里看看他。若是平时,顾轻郎见了此刻的萧崇,一定会坏笑着起身,拉了他便一起倒在床上戏耍一番,但是今日,他却只是静静的望着,人照旧仰躺在床上。
嘴角一动,顾轻郎耳畔听着萧崇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