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过半,天气越来越冷,疫情终于彻底终结。
用作隔离所的庄子里已经没有病人了,萧御让人将里面的房间庭院彻底清洁消毒,原本在庄子里守着的下人不敢再住进来,萧御只能又买了一些仆役看守庄子,其中不乏有些流民自愿卖身为奴。
薄薄的几张卖身契就买断了一个人的一生,萧御还是觉得不能习惯。
元老王爷和谢景修也早几天搬了出去,仍旧回到知府衙门住着。
从淮迁回到京城,路上需要走上大半个月。谢景修一行人也准备启程了,总要在年关之前赶回去才好。
与此同时,京城凤府之中,凤云飞也被凤明文找了过去,商量着回淮迁过年的事。
“你自从娶了卢氏之后便没有回过老宅,年年祭祖都不参加,今年你是怎么打算的?”凤明文端着茶盅刮着茶沫。
凤明文是凤云飞的父亲,也是三老太爷的长子,他自己跟三老太爷一样,一辈子没有什么大本事,却生了一个好女儿和一个好儿子。
如今他在京城这贵人云集的地界,走出去也是要被人仰视的。
太医院使的父亲,安国侯爷的泰山,即便他仍是布衣之身,谁又敢不给他三分薄面?
凤云飞向来孝顺,听了凤明文的话想了半晌,有些为难地道:“这……只怕今年仍旧不能成行。父亲你也知道,越是到了年节,宫里的贵人们越是得小心伺候着,儿子身为太医院使,实在是脱不开身。”
凤明文轻哼了一声,将茶盅搁在桌上:“什么脱不开身?以前那老院使大人也没有日日守在宫里,偏你就走开一步都不行?说来说去还不是你那才女媳妇看不上咱们淮迁老宅,你不愿意委屈了她,竟连家也不回了。”
凤云飞忙道:“儿子不敢。”
凤明文摆了摆手:“罢,罢,你不回去也无所谓,我与你母亲是要回去的。眼见着快到腊月了,你安排一下,我们准备这两日就动身。”
凤云飞连忙应了,交待卢氏去准备车马礼品,自己也时时看着,自是尽心尽力。
过了两日,凤府中突然迎来一位罕见的客人。
凤云宁虽然靠着李家的关系抬举凤云飞,似乎与娘家极为亲密,却并不时常回来。
如今赶在过年前面突然回了凤家,倒让凤明文和凤云飞很是受宠若惊。
安抚了思女心切的房里,似是有事密谈,连凤云飞都被赶了出去。
凤云飞自小被凤云飞鄙薄轻视,此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吩咐着外面的下人好生伺候着,便离开了。
凤明文看着这个贵为一品诰命的亲生女儿,凤云宁面上的冷淡竟令他也感到些许局促。
自从当年那件事后,凤云宁似是怪他和凤云飞办事不利,竟令她的亲生女儿至今流落在外。
“听说父亲要回淮迁?”凤云宁缓缓地开口道。
凤明文点了点头:“是的。我和你母亲也有几年没回去了,老宅里的亲戚久不走动也要生疏的。”
凤云宁对这些不甚关心,一双描画精致的凤眼眯了眯:“父亲可还记得,方氏和她生的那个孩子?”
凤明文面色一下子变了,甚至有一丝难堪,半晌道:“现在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方氏和那个孩子可都在老宅里活得好好的,如何就是陈年旧事了。”凤云宁冷哼一声,“父亲难道以为不去想它,就可以当那些事都不存在了。”
凤明文的确刻意不去想那些事。每一次看到养在凤云宁膝下的那个孩子他都要一阵心惊胆战,当年那偷龙转凤的事情他更是连想都不敢想。每每午夜梦回,总觉得今日的富贵仿如过眼云烟,眨眼就要消逝了似的。
何况为了那件事情,还把他真正的嫡孙也搭了进去。
只听凤云宁接着道:“我知道父亲为了当年之事一直提心吊胆。那件事情确有漏洞,惟一的漏洞就是方氏和那个孩子。”
凤明文听她语气不善,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你是什么意思?”
凤云宁道:“我当年年轻气盛,一时咽不下那口气,这才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麻烦。如今我醒悟过来了,方氏卑贱之身,哪里值得我与她呕气?还给我们埋下隐患,这才是得不偿失。”
凤明文仍旧不明其意。难道凤云宁是准备放了方氏?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
果然只听凤云宁继续道:“既然犯了错误,自然就要弥补,所幸现在为时未晚。听说方氏的那个孩子如今在淮迁可是闹腾得很,还得了大老太爷的喜爱。这个小麻烦再不处理,只怕就要成为大患了。”
凤明文心里一冷,看向凤云宁。
“你、你想怎么做?”
“斩草除根。”凤云宁面色一厉,“早该这么做了,让他和方氏多活了十几年,也该够了。”
“荒唐!荒唐!”凤明文连连拍着桌子,指着凤云宁颤声道,“你可知你说的是谁?!那是云飞的长子,是我的嫡孙!”
“方氏贱妾之身,她生的孩子谈何长子嫡孙?”凤云宁不屑道。
凤明文连连喘着粗气,只是喃喃着“荒唐、荒唐”。
他知道凤云宁心肠狠,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想要残害亲族。当年之事方氏何辜?若不是凤云宁偏执地非要拿着方氏和那个孩子撒气,也不会有这所谓的把柄留下。
凤明文自然不在意方氏如何,只是他过了大半辈子的平民富家翁的日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