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起身走到秦峰身旁,高举的手臂指向天际,“你看。”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秦峰眼中迷茫的神色不减,正待收回目光时,肩上便多了一只小手。他动作一顿,便听见谢宁声音舒缓地在他身旁轻语,“我娘病重之时曾对我说过,人便是天上的星子,就算离开,也会变成流星去往下一处天际,所以即便她走了,也不要我害怕,因为她会在我不知道的某处相护。起初我只当她是哄我,如今想来,又何尝没有几分道理。人皆有一死,不过早晚,终有一日,我们会在天际相遇,像是牛郎织女那般。生离死别,时事变迁,终会重逢。”
“繁星点点,恰如人海难寻。”秦峰语带感慨,他转头看向谢宁,眉宇之间的淡淡郁色却了无影踪,“我母妃封号岳嫔,我的字便是她生前所取。”
“子岳,”谢宁清晰地念道,眼中笑意真切,“原来是这个意思,难怪初闻时,我便觉得很好听。”
月色如水,掩不住点点星光,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曳,遮不住,人影成双。
秦峰轻轻颔首,视线从身旁少女灿若星子的眸子掠过,抬头望天,嘴角不由自主地勾出弧度。
***
翌日一早,半宿未眠的谢宁连打了三个哈欠,才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望了望仍在熟睡的谷穗,好不容易忍下找她算账的冲动,出去打了一套拳。
收拾妥当后,她正要出门,便和寻到此处的秦峰打了个照面。
“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谢宁摇摇头,许是她起得太早的缘故,别院中并无人送膳,她不便自作主张,只好暂且饿着肚子,“我打算去围场吃。”
秦峰似是看出她心思,浅笑道:“早膳我早已命人做好,你若不来,岂不成了浪费?”
“也是。”谢宁后知后觉,跟在秦峰身后走了一段后,才意识到秦峰对她七寸的拿捏程度,不由失笑,脚下却没停。
秦峰领她去的院落与她住的地方并不远,只隔了一条青石甬道而已。两人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半个人影,直到进了饭厅落座后,才望见明霜的人影。
“王爷,谢小姐,”明霜笑吟吟地上前打了招呼,将两盏香茶送到桌上后,便垂立在一旁。
谢宁入京多时,对这高门大户的习俗已是有所了解,但仍是免不了别扭。用过早饭后,她便搭乘马车去了围场,秦峰则是留在了别院中。
今日是岳嫔的生辰,谢宁猜想,秦峰一定是别有安排,便没有多问,心中却到底放了一桩心事,打算回来再看看他有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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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了一日,谢宁总算从三百人里挑出了数十名精于御骑的兵士,令侯正记下名姓后,才带着其余人训练起臂力和脚力。
等到日落西沉,才在无痕的提醒下迟迟地回了别院,却不想一下车便见门口处喧哗。
朴实的双扇乌木院门前,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宝盖车,人头攒动,将这片空地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谢宁正待好奇地探看,便听见一声尖利的高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门前众人霎时间拜倒在地,谢宁也跟着跪下,却偷偷地向说话人方向瞄了过去,但见一道紫影立在人群中央,手持黄轴圣谕,仰首道:“燕地匪乱,百姓离苦,朕心不忍。兹命安王领兵三百,择日剿匪。钦此!”
“儿臣接旨。”秦峰提高了音量,不疾不徐地起身接过圣旨,同那传旨的内侍寒暄了两句,便送对方上了马车。
华车渐行渐远,众人也俱散去,谢宁才从一旁走了过来,迎上秦峰淡然的视线,“子岳兄。”
秦峰微微颔首,面上始现出一抹喜色,一面向前走去,一面侧头对谢宁道:“如今旨意已下,往后若是再有人问起训兵一事,你尽可直言,不必再隐瞒了。”
谢宁抿了抿嘴角,跟上秦峰的步子,语气轻快地发问,“那我的女子身份,也可以示于人前吗?”
闻言,秦峰脚步微顿,再看向谢宁时又是一副和缓神色,“自是可以。”
“哈哈哈,”四下已是无人,谢宁不必故作淑女,径直笑出声来,眨了眨眼睛,调皮地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若是大伙知道宁教头是个女子,说不准还会惊掉下巴呢。我又不是不知分寸,不会乱来的。”
秦峰不置可否地一笑,转而道:“下午高侯派人来了一趟,捎了些书信给你,我恰巧碰见,便收在了身上。给你。”
“哦,”谢宁接过秦峰从怀中掏出的两封书信,没有避讳地当场拆看,匆匆地浏览了信末落款后,才转头去看信。
头一封便是谢老爹写来的回信,父女俩不过粗通文墨,来往信函上的内容不过寥寥。谢宁收起回信,才转头去看另一封魏倾城写给她的信。
“子岳兄,”谢宁抬头看向秦峰,“不知咱们何时回城?”
视线从她手中的信纸掠过,秦峰不动声色道:“你觉得御射几时练好,咱们便几时回去。”
谢宁思忖了一会儿,片刻后方道:“御艺还需再练一日,至于射艺嘛,三四日的功夫也算够了。”
秦峰心中一动,正要接话,就听谢宁轻笑一声,“如此恰能逢上七夕了。京中繁华,想必到时定然十分热闹。”
“那日并无宵禁,城中办有灯会,你可去瞧瞧。”
“正有此意,”听他提及灯会,谢宁眉眼一弯,不无炫耀地抖了抖手中书信,“魏小姐邀我七夕夜游,若是时间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