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谢宁阖上了眼睛,冷声道:“我的东西都不用带了。”
进京以前。她身上除了十几两银子,别无他物。那些衣裳首饰,多是侯府为她置办的份例。而今她既然要离开侯府,那这些东西,也就该全部留下。
她不贪图,也不在乎了。
那些她曾经视为亲人的人,和那些她曾经视为关爱的物。都与她无关了。
一滴泪从眼角骤然滑落。却是凉的,一如谢宁此刻的心境。
明霜见状,不由心中一滞。虽不知发生何事,可眼见谢宁如此低落,她虽不愿袖手旁观,却也惟有等对方心情平复下来后。才好出言追问。
是故她略一敛眸后,便踌躇地应声道:“奴婢明白了。不过小姐先还是回房收拾一番吧。免得有所遗漏。”
“嗯。”
谢宁缓缓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应声。等到明霜走后,才拿着手中画筒去了卧房。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何况她眼下根本也就没有这个心情。
只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谢宁便已出了房门口。手里拎着的行囊里,除了她来时在蜀地常穿的几身衣裳,便只有昨日秦峰派人送来的两本书。她们谢氏名下产业的几本总账,还有魏青阳当初上门提亲时。托刘氏和高道年转交给她的信物,再无其他。
谢宁的动作很快,明霜和谷穗也没耽搁太久。不过片刻功夫,三人便已拿好包袱和行囊,走出了小院。
走过一段碎石小路,再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侯府内院。迈过垂花门的门槛,便到了外院。
饶是这段路已多日未走,谢宁也很是熟悉。
不过如今这些事都已过去了。
谢宁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再抬起头,便望见了不远处前后而立的胡管家和粱姑姑。
她没有绕路,也没有闪避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拿着手中的东西,挺胸抬头地向前走去,目不斜视。
直到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谢姑娘小心。”
还未走远,胡管家的声音便已从身后传来,还是一如往常的关切,却已在一瞬之间换了称呼。
表小姐。谢姑娘。
“呵,”谢宁不加掩饰地哂笑了一声,脚步不疾不徐,不过片刻功夫,却已将这两人抛在了身后。
谷穗和明霜跟在两侧,只稍稍落后了一小步。主仆三人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侯府正门处。
门房没有主动上前,更没有出声招呼,或是行礼问好。
谢宁也不在意,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便自己拉开了门闩,推门而出。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她推开,这动作并不费力,她也没有太过留恋。明霜上前扶住,谢宁便先走了出来。
谷穗二人则是紧随其后。
府门恰好就在此时阖上,冷漠地像是在对待一个误入侯府的不速之客。
“小姐,”谷穗面上有些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谢宁目光一闪,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一时却没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恍若未闻地道:“咱们先找辆马车,去找家实惠些的客栈住下吧。”
“不是要去严武馆吗?怎么又——”明霜一个眼色,谷穗的追问便戛然而止。
“我和谷穗去叫车,”明霜扯了扯谷穗的袖子,眼见谢宁点头后,便拉着她向对街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地繁华,对街不远处又是一处坊市,租辆马车应该不难。
谢宁对此并不担心,转头打量了一眼侯府门前的石狮子,便拿起方才放在地上的行囊,朝边上走了几步。
如刘氏所愿,如今她已经离开了侯府,在她跨出靖阳侯府的大门后,她便已经彻底地同侯府没了干系。侯府众人不必再提心吊胆,唯恐受她牵连。
离开此地,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她与他们再也无关了。
谢宁抱臂立在原地,看着谷穗与明霜的身影越走越远。
耳旁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谢宁定睛一看,便见有一辆马车从街角驶来,恰好从谷穗两人身旁经过,且停了下来。
窗边的绸帘被人掀起,从谢宁所站的角度看不见车中人的身影,却不妨碍她听见对方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在此处?你家小姐呢?”
这声音颇为骄纵,语气里也有些目中无人的意味。不是高依妍又是何人。
谢宁目光一闪,虽没有径直向她们走去,脚下却不由向前挪了几步,下意识地便朝着谷穗、明霜的方向看去,生怕二人吃亏。
但见明霜不卑不亢地应道:“奴婢二人是奉小姐之命来此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奉她的命了,”高依妍的声音很是不耐烦,“我是问你们来这做什么,身上背着包袱要干嘛。”
“恕奴婢不能相告。”
明霜话音落下,高依妍声音里的怒色便越发重了几分,“你家小姐人呢?你们不说,我去问她好了。谁知道你们这两个贼丫头,会不会偷了我们侯府的东西拿去变卖。”
“妍儿——”
“我们已经不是你们侯府的人了!”
高依瑶和谷穗的声音同时传来,站在远处的谢宁没有什么异状,马车里的高氏姐妹却不由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就连素来性子清冷的高依瑶也难掩心中诧异,追问过后,便径直掀帘下了马车。
而她在被人扶下来的时候,也恰好望见了站在侯府外头的谢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