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话至此处,双眼微眯的帝王便是探寻出声。
高贵妃笑容微敛,面上却泛起了淡淡红晕,衬得她本就抹过一层胭脂的双颊更显嫣丽,却是一副难得的娇羞之态,“秦嬷嬷前去侯府。正是为教导府中这几位小姐,而今就连谢宁这丫头都有了这般长进,我倒是想跟哥哥说一声,将秦嬷嬷请回宫中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谢宁顿时便对高贵妃的用意有所了然。多日相处,她与秦嬷嬷之间早已有了超出师生和主仆的感情,如今对方想要她们二人分别,她又哪能轻易接受。心下一紧,谢宁便不着痕迹地抬起头来。用余光打量着不远处帝王的神情变化。
但见对方抬手捋了捋唇下胡须,轻声思量道:“倒也不是不可。高侯那里,自是不必多说,只是秦嬷嬷性子执拗,爱妃若想请她回宫,只怕还要费上一番周折吧。”
“陛下不必担心,”高贵妃得了准许,自是喜上眉梢,音调也不由自主地扬了几分,“嬷嬷久住宫中。在外难免也是多有不便,何况妾身娘家这几个小辈的规矩都是好的,倒也不必她再费心指点了。”
帝王点了点头,显然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只是随口应道:“那便由你吧。”
谢宁闻声,却不免心中一滞。明知此事大局已定,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出言抗争一番,正在暗自搜肠刮肚地斟酌言辞,膝上却突然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
刺有云龙暗纹的褐金衣袖正搭在谢宁橙黄的裙裳上,一冷一暖的两种颜色反差甚大。谢宁心中一惊,甚至来不及掩饰,便猛地抬头向身侧的秦峰看去,眼中的质询之意分外明显。
对方却并未急着把手放开。反倒迎着谢宁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本就有伤在身,却仍是使力向谢宁置于膝上的双手按去,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要她按兵不动吗?
得他提醒,谢宁只得打消了心中骤起的念头,目光却忍不住向四下看去。脸上稍显慌乱的神色明晃晃地泄露出几分心虚。
好在秦峰见她意会,便微微倾身挡住了一旁视线,不经意间,便将右手收了回来,却是顺势作出一副托腮状,“父皇,儿臣记得秦嬷嬷今日也在宫中,何不召她前来?”
对了!谢宁闻言一喜,心下总算是一松,却不禁转念想道:秦嬷嬷与皇家却是渊源颇深,她这边一门心思地想要将对方留住,可对这入宫一事,秦嬷嬷说不定也是心中情愿呢。看来她在秦嬷嬷表露心意之前,她还是不要贸然插话得好。若真违背了秦嬷嬷的心意,反倒不美。
秦嬷嬷想必还在宴上,谢宁尚未来得及回神,前去传人的内侍便已引她进了后殿。
一番行礼寒暄之后,高贵妃便率先直言道:“秦嬷嬷有所不知,皇上和本宫今日请您来此,正是有事要与您商议。如今宫中三位公主渐大,正是需要人指点的时候,本宫代掌凤印,一时也无暇分身。不知秦嬷嬷愿不愿意为本宫分忧?”
她这一席话,乍听和软,实则却是话里有话,一顶‘分忧’的帽子扣下来,便成了软硬兼施,谢宁一时难以想出应对之法,便只好眼巴巴地向坐在另一侧的秦嬷嬷看去。
“娘娘真是高看老奴了,”秦嬷嬷毫无起伏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我这五十岁的老婆子,承蒙皇上恩德出宫荣养,也不过是求一份清闲罢了。如今虽暂居侯府,也不过是信口指点几句。若是要教导诸位公主,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见秦嬷嬷出言婉拒,谢宁顿时便犹如吃过一粒定心丸般,稳住了慌乱的心绪。
可谁知高贵妃竟仍执意道:“嬷嬷身子康健,哪里就成了什么老婆子了。芝儿和泽儿都念叨您好几回了,嬷嬷竟半点不体谅这几个孩子吗?”
“还有琳儿,”高贵妃的目光从秦琳身上扫过,“这几个可都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您不回来,莫非是觉得他们不如谢宁这丫头贴心不成?”
无端受此牵扯,谢宁望着眼前这位可称为姨母的帝王宠妃,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一阵阵的寒意。任是对方姿容再动人,她也无法从对方的笑容里辨别出半分关怀来。
高贵妃不邀她入宫,不是怕她出丑,不赏她节礼,不是一时疏忽,三番两次提及于她,不是出于对自家后辈的爱护,而是用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言,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明明是素未谋面,哪里就能生出什么过节来?何况两人名义上还是亲戚……
谢宁思绪一滞,脑中似有一道如风似电的灵光划过,却又快得令人无法抓住。
按说似高贵妃这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尊贵女子,本不该对她一个寻常小辈如此心怀不满才对。身为当朝贵妃,她不必多用什么心思,只须三言两语,便可令谢宁毫无还手余地。差距过大,这样的碾压又有什么意思呢。
察觉到高贵妃一瞥而过的目光,谢宁心存疑虑之余,也只得猜测对方是受项氏所托,才会特地出言为难。
却说她一番心思转过,后殿却仍是一片寂静,秦嬷嬷虽已年迈,坐在矮凳上的身子却仍是笔直,但见她一脸神色淡淡,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竟是毫无开口的打算。
如此不给高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