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一日阿烟听说了萧正峰和那李明悦的事儿,想着这必然是要成了,自此之后,便把那萧正峰抛在脑后,再不去想他了。只是夜深人静时,凭栏坐在窗前,在月光如水之中,低头摩挲着他亲手写下的欠条,想起那个今生无缘的男子,想着那犹如岩浆一般浓烈炽热的眼眸。
每当这个时候,心中不免几分叹息和无奈。她是经过一些世事的人,知道随着这岁月流逝,再是浓烈的感情都将失去了颜色。最后他到底会是如上一世那般娶了别人吧?
当年华逝去,当那美丽的容颜再也不复存在的时候,但凡他能在街头看到那个狼狈落拓的妇人,愿意伸出温暖的援手,那都已经是这浮躁的世间难得的情分了。
这几日,顾齐修虽然忙着,却也时不时叫过来女儿说话。因见她虽依旧笑着,可是眼眸深处仿佛隐藏着一丝黯然和忧伤,袅袅一丝哀愁如烟如雾,这让他不免想起她那逝去的母亲,想着若是她母亲还在,平日里加以开解,她总是会开心一些吧。
于是这一日,顾齐修终于忍不住开口,和女儿谈起这些事来:
“如今朝堂上局势未定,我揣摩着皇上的意思,倒是不好急着给你定亲,况且此时便是定了,谁也不知将来对方会不会受什么牵累。如今也只好让你等一些时日了。”
他叹了口气,望着阿烟:“这么一来,倒是把你的婚事给耽搁下来了。”
阿烟听到这个,明白父亲的心思,不免笑了,温声道:“父亲,你说得这些我都明白的。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哪里还能想着这个。况且于我心里,只要父亲好好的,姐姐弟弟都能安好,我们顾家平顺安稳,我也再没什么愁的。”
这话说得顾齐修难免感慨,想着这女儿实在是随了她那母亲的,心地善良,又自小懂事。
一时说着时,便想起这几日恰好是顾夫人的忌日,便道:“这几日家中的枣正是红得好,明日里挑一些新鲜的摘了,去给你母亲祭拜。”
阿烟其实也想着这个事儿呢,便笑道:“这枣也都是熟透了的,我正想着,先挑一些给母亲祭拜,其余的全都摘了来,分成数份,给如今燕京城里走得亲近的各自分一些。”
说着,她略一停顿,又道:“宫里面自然也是要孝敬的。”
顾齐修想着这茬来,便皱眉道:“皇后那边,病了多时,也该进去看看了。”
阿烟明白,道:“明日个先去祭拜母亲,后日我便跟着继母前去宫中吧。”
顾齐修想想,此事也只好如此,便只能嘱咐道:“你若进宫,倒也没什么,只是凡事多加小心就是。”
阿烟当下自然是答应了。
第二日,蓝庭早已备好马车,阿烟一早便出了门。因为昔年顾云曾养在顾夫人房中的,是以这二姑娘顾云也是跟着同去的。
姐妹二人当下靠在软枕上,随意地说着话儿,因为顾云今冬就要嫁了,这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个的。
顾云房中得力的大丫环有两个,一个是琥珀,一个是琉璃,因她平日里最为倚重琥珀,这一次自然带着的是琥珀。
琥珀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如今遇上了这爱说爱笑的绿绮,越发沉默寡欲,只笑着从旁听绿绮在那里说话。后来绿绮说了半响,也觉得没意思了,便蹭到自家姑娘这边,听着姑娘和二姑娘说话,并从旁伺候着茶水瓜果等。
到了东边集市上,路过燕京城最大的白事铺子,蓝庭停了马,便要去购置各项物事。
阿烟却道:“这是母亲的事儿,我总是要亲力亲为。”
当下顾云随着阿烟一起下了马车,两个人进到那铺子里挑选金箔纸折莲花等物,正挑着的时候,便听到旁边有窃窃私语之声。阿烟抬眸望过去,却见是两个身着绫罗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见阿烟看过来,忙赔笑声,便走了出去。
阿烟不认识那两个妇人,顾云却是知道的,当下面红,小声道:“这是李家二房的两位夫人。”
阿烟顿时明了,这竟然是二姐姐以后的婆家人了,当下心里不免暗暗觉得不喜,想着那李家原也是清贵之家,那大房的公子是才貌品行都好的,怎么这二房的两位妇人,行事间竟有几分畏缩。
不过她倒是也未曾在意,当下和顾云一起挑选了金箔等物,便要出去。谁知道刚要出门,却听到那两个妇人恰好在隔壁的成衣铺子里说话。
因这两个铺子距离极近,又是敞开着门的,是以虽然看不到那边,可是那话却倒是听得清楚。
“刚才那个穿着月白裙的,就是咱们大房订下的儿媳妇了。我是听说,是个庶的呢,今日怕是跟着她那嫡出的妹妹去拜祭亡母的。”
“其实要说起来也是好笑,原不是她的母亲,她就巴巴地跟着去拜祭了,难不成她去了人家就当她是嫡的。”
“可不是么,我原本说大老爷糊涂,如今看来果然是的,千挑万选,把我娘家的外甥女搁置一旁,倒是定下这么一门亲事,怕不是想攀附人家左丞相的门第吧!”
顾云一听这个,羞得满面通红。其实这门亲事,倒也是她高攀了,只是她是未曾想到,她这还没进门呢,便被夫家的二房如此议论。这若是听在别人眼里,像什么话。
一时间整个人便僵那里,眼眸中迅速渗透出湿润,两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
阿烟听到这话,极其不喜,当下不免冷笑一声,伸手牵了顾云,径自走近了那隔壁的成衣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