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遇此父子惨变,心灰意冷,传位新君,并不次超迁于我,如此深恩厚泽,非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报之?我则迎奉太上与太子,且苦心孤诣,欲纠合大宋军马,北上而战女真与云内,一旦战胜,则转向燕地,逐退女真东路,将燕地经营得有如金汤之固,则厮可无愧退返汴梁,交卸权位,从此为大宋治下一草民而已矣……”
杨凌说到这里,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几乎怒吼出口:“这几年来,都是我在为大宋东西转战!唯一与将来女真大患死战的,也是我杨凌!只求朝中诸公,不要掣肘而已,我在外死战,他们在汴梁权位,不是如泰山之固?我要奉新君御驾亲征,也是为展布新君威灵,以固新君天家之威。为何朝中诸公,却勾连外镇,趁我发出中军,欲置我于死地?”
“若是我真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李大人你说,河东河北,谁还来挡住女真?靠西军么?靠你们的胜捷军么?靠都中那些百无一用的禁军么?为什么大宋诸公,就是对为他们血战的人这般薄待?”杨凌一番话,说得满室皆是哑然。
这一番话自然不尽不实,将杨凌自己夸得太好了一些,且宫变事兵乱事上还有诸多掩饰。燕京,蓟州,檀州不得朝命就擅自留置兵马经营,也是大罪,可是现在谁还能追究到杨凌头上?不翻这些旧账的话,杨凌有一句话说得实在。
这些年一直在拼命为大宋打仗的,就是他一人而已矣,他要是倒了,谁来抵挡女真?那时候只怕杨凌余部,正和大宋其他军马,正打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就真是亡天下之祸!王禀李若水宇文虚中都是聪明人,这点上头,都看得分明,所以胜捷军兵进汴梁之事,也进行得有气无力。
杨凌北地军马不过万人,一旦南下,马上就止步不前,杨凌一召,他们就束手前来待罪,这个时候,要么就死撑着气节,与杨凌作对到底,要么就是为杨凌效力,在他麾下大战女真,对杨凌要与女真死战,这点三人都是相信的。
杨凌根基不足,正要靠功业弥补,这功业只能是平灭女真,尽复燕云故地上找,且从南归之始,杨凌就与大宋这些外敌,一直在做不死不休的苦战!
杨凌今日如此对待,就是还要用他们,至少是王禀和李若水两人都会得倚重,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是甘心一生报负,都付诸流水,还是为杨凌效力,与胡虏决战于疆场,成就汉家将军一世威名?只是难免后世有气节之讥?
李若水呆呆的站着,仿佛未来汴梁城破的惨景,一一在眼前掠过一时间,各样抉择,痛苦的在心间揪成一团,而杨凌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候他的决断,恍惚之中,李若水突然一震,仿佛就看到汴梁陷入火海,而无数大宋子女,就在寒风中哀戚北上的景象!
而在汴梁火海之中,就有一人,黑甲白发,犹自在浴血苦战,这种感觉莫名而来,却又显得那么的真实,李若水缓缓垂下头来。
“晋王若欲于女真一决,李某虽一介文儒书生则请效力麾下,若女真为晋王所破,李某归于田下。”
王禀一直在默然旁观,李若水这般开口,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慨然行礼:“若晋王不罪,则末将也请效力与女真一决,却不知晋王对末将等如何措置?”
杨凌一摆手:“李大人留守河东,整合胜捷军与我充实的一部之后,直抵太原,而我之檀州军,也听李大人调度,加紧整顿防线。以迎女真东路军,动作要快!而正臣则整合都门乱军余部,还有熙河军,更有新军中军,另立一军为将主,随我出征河东!”
王禀和李若水不能再放在一处,这是意料中事,胜捷军中也要掺杂杨凌嫡系,也是正常,王禀所立新一军,除了熙河军和乱军余烬之外,更有原来新军中军为骨干掌控,更是应有手段,但是杨凌对两人的重用,仍然极是大度!
本来是待罪之人,一翻身便为军中重将,且担负方面责任,饶是王禀和李若水仍然满腹心思,这时也不由得深深行礼下来。
“敢不从晋王所命!”
张邦昌在旁边笑着敲边鼓:“又得重将效力,谨为晋王贺!”杨凌目光转动,落到神色淡然的宇文虚中身上,王禀李若水,都有厚遇,反倒是宇文虚中不尴不尬,他是蔡京使出之人,和王禀李若水好歹是奉东府号令行事还有点差别。
连张邦昌都不看他了,只当是宇文虚中怎么样也要领罪了,可宇文虚中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看着桌上菜肴惋惜,似乎没吃饱一般,杨凌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宇文虚中在没有自己的历史上,好歹是靖康惨祸时候的主战最力的大臣之一。
且后来为南宋出使金国的时候被扣下,强用为金国大臣,后来金国向南宋索要宇文虚中家人,宇文虚中本使人告于秦桧,只说家人全部没于乱世当中,秦桧却将宇文虚中一家百余口全都送到了金国,后来很古怪的全家俱诛,金史说是被人诬告怨望讪谤,杀了之后金国朝廷才后悔。
后世有人如全祖望等史学大家考证,宇文虚中有密通南宋,传递重要军情,且欲发动金国内乱,挟赵桓南返的企图,事败之后满门抄斩,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才了。
自己已然放过了那么多人,不想大开杀戒,再放过一个,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