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俘虏的军情也传至,完颜娄室也终于摸清了些对面敌手的虚实,果然如银可术所料,既然是南朝强军,那么这场战事就不只是单纯扫荡云内之地,建立攻宋出发基地的普通征伐了,而是与南朝决战的发轫!
南朝反应真不算慢,早早就北上云内之地经营,做好了与女真决战的准备,这还只是南朝河东路正面,在宗望所部的正面,又不知道集结了多少南朝的精兵强将?
既然是宋与女真战略决战的先声,完颜娄室顿时就打起了精神,但为重将,一身本事不就是在这样的决战中才能展现出来么?
完颜娄室在这几天里拼命督促所部更番迭进,拼死也要冲出这片山地,甚或还带领亲卫谋克压到了某条山道的最前面,在完颜娄室这般以身作则的带动下,娄室所部谋克也没了多少有点的懒散,更为这残酷厮杀激起了稍稍有些迟钝的凶蛮野性,不顾什么伤亡,不顾什么寒冷疲倦,仿佛又拿出了初起兵时击灭辽国精锐得劲头,咬着南朝军马,做不死不休的连续战斗!
军帐之中,气氛紧张,传令亲卫来来去去,而前来领命的军将也此去彼来,人人都神色沉肃,帐幕当中,弥漫着大战即将到来的紧张气氛。
在军帐之外,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各指挥军寨,现在都是空了不少,一队队的军马遣将出去,或者保持与敌人接触,或者做迟滞骚扰敌军的作战,或者接应自己袍泽在女真鞑子的追击中撤下来。
每个军寨唯一一条供军马出入的道路,已经给往来的人马践踏得黑色冻土都翻了出来,在一片茫茫白色中分外的醒目,不时有几十骑武装到牙齿的将士呼啸而去,扑向北面的群山之间。军寨之中,留守的人也忙得沸反盈天。
包括本地征发的民夫在内,或者在挑挖壕沟,或者在加固寨墙,或者在整治军器,或者催运物资。忙忙碌碌,没有一个清闲的,在居内的一个军寨中,雪地上都是斑斑血迹,这却是军中司伤司马收治伤员的地方。
一名名负伤将士好容易从前面抢下来,熬过严寒颠簸送到这里,包扎伤口,喂敷汤药,每日更有一辆辆车子从此间出发,将能伤号转送往武州,短短几日的前哨接触战,回不来的弟兄就有五六十名,伤重上不得阵的儿郎也差不多同样数字。
小规模的前哨接触战就打得如此残酷,自家远探尖哨还被一步步的压回来,眼看就要退出群山。这样的战斗烈度,才让神策军上下分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当面真是那些曾在燕地遭遇强悍绝伦的女真鞑子!
韩世忠守在木图旁边,刚厉的年轻面孔一如往常,残酷的战事骤然爆发,也没在他脸上看到半点紧张摇动之色,反倒是更专心,目光更锐利。
这套木图是职方司高手匠人精心打造,宋人百余年的积累,对燕云十六州的山川地势研究已经极细,在神策军进驻河东,扎下蔚州大营和雁门大营之后,在这方面更下了功夫。
杨凌作为穿越者,别的不懂至少对情报的看重远超这个时代所有人,在兵要情报上投入了相当大的资源,这套木图虽然不是如后世一般是立体沙盘形式,更没等高线之类的玩意儿,不过至少从二维的角度,将应州左近南下的纷繁山径标示得清清楚楚,没一条遗漏的。
这个时代技术手段有限,山径虽然极多,但是勉强能支撑一支上规模军马行进的道路就那么五六条,剩下道路,只能让几十人的小股队伍通行,还携带不了辎重,派不上什么用场。韩世忠派出的远哨尖探,也将绝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那五六条山道上,而绝大部分的前哨战事,也就围绕着那几条山道还在残酷的进行着!
在木图最新的标示上,女真军马正一步步的向南压过来,眼看就要冲出群山,而且根据拷打俘虏的口供,这支南下军马就是完颜娄室所部主力,拥有的兵力还超过韩世忠所部!
让韩世忠感慨的是完颜娄室所部战力之强,当日在燕地和银可术所部一场血战,已经打得是竭尽所能,现在换一支女真军马,还是这般强悍,可大宋却只有一支神策军!
韩世忠手指轻轻敲打着木图,将这点感慨深深收藏在心底,站在他下首同样凝神打量着木图的是卢俊义,这员资历颇深,勇力也颇不凡的军将就是韩世忠这支先锋军马的副手角色。
看韩世忠久久不言,他啧了一声:“将主,这鸟娄室是分路前进,要不让俺走一遭,凑五六个指挥给俺,先打掉他一路再说?”
韩世忠摇摇头:“这山道娄室摆不开大军,只能分路前进,俺们还不是也摆不开?就是全军齐上打一路,还得一个一个指挥的添进去,现在不就在这般打?这娄室就是拼人命也要冲出来。俺们全军齐上,了不得死死挡住三两条通路,没什么用……”
“而且俺们也和女真鞑子拼不起人命。”卢俊义嘿了一声不说话,心下只能苦笑,坐拥数千万人口的大宋,和女真鞑子拼不起人命,这既荒谬又真实得残忍,神策军不过两万规模,晋王在汴梁不知道多久才能拉扯出新军而且还不知道在汴梁那帮大头巾掣肘之下,晋王能不能顺利的编练出新军来。
神策军打光了,整个大宋,到哪里再找一支又敢战而且非常能战,几乎能和女真鞑子拼一个不相上下的军马出来?靠暮气已显,元气大伤的西军?西军团体愿不愿意来河东为杨凌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