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军事历史>永历四年>第八章 履历

见王翊再次进入沉默,陈文转过身开始回答王江的问题。

“这件事乃是先父的好友连同清军入侵计划一起告诉在下的。”

陈文根本没办法解释,所以干脆直接把锅甩给了那位不存在的长辈。

“不知令尊的这位好友,我二人可认识?”

这个王江,真是个问题宝宝。

陈文想了想,那就按照先前编好的继续吧。“在下的这位世父估计到二位上官会问。只让在下告诉二位,收复南京之日,只道是天津右卫陈三的好友的便是。嗯,先父族中行三,就是这样。”

“天津右卫?辅仁是军户出身?”

有明一朝,卫籍出身并不一定是军户,其中也有民户。不过在明朝,军户社会地位低下,若是卫籍民户没有必要的话是不会强调卫籍出身的,以免被人认定是军户。

“正是,我家在太祖时本是青州左卫世袭百户。永乐二年,成祖皇帝迁青州左卫为天津右卫,我家便落户天津卫城……”

明初,由于开国和靖难,当时很多武官都获得了世袭军职,比如戚继光的祖上,就是在洪武年间出征云南殉国后获得的登州卫指挥佥事的世职。不过对陈文而言,一个世袭百户就够了,太高了过于显眼,反而不好。

“到了在下的祖父时就已经是余丁了,数代以来皆是以商贾之事为生……”

按照明朝军户制度,卫所军户正丁从军,余丁便和民户差不太多,可以去从事其他行当,甚至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比如弘治正德年间的内阁大学士,那位“刘公断、李公谋、谢公尤侃侃”中的李东阳就是金吾左卫的军户家族出身。

“弘光元年,鞑子攻破南京,家父闻讯后就一病不起,之后身子就不行了。直到先父去世时,口中始终叨念着陆放翁的示儿……”说着,陈文装模作样的摸了摸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陆放翁就是陆游,而他在临终时的那首示儿是陈文上学时印象最深刻的一首古诗词

此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首诗直抒胸臆,完美的体现了在蛮夷侵占中国半壁后,一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一生的心愿和满腔的悲愤。用这首诗来衬托一位明朝遗老临终时的心态最好不过。

可是陈文却知道,在陆游去世后的第六十九年,南宋王朝兵败崖山。得知这个消息后,陆游的孙子陆元廷忧愤而死,他的曾孙陆传义绝食而死,而他的玄孙陆天骐更是在崖山之战中投海自尽。

以至于到了元朝,南宋遗民林景熙曾叹道:“青山一发愁蒙蒙,干戈况满天南东。来孙却见九州同,家祭如何告乃翁。”

王翊和王江听着陈文娓娓道来,一个更加立体丰满的形象逐渐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一个世袭武人的后代,为了完成先父的遗愿而南下投效已是风雨飘摇之中的王师。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样的人应该去选择自己的道路。而这正是陈文需要展现给他们以及未来的老板郑成功看的,哪怕他们所看到的角度根本不同。

二人对视了一眼,王翊便说道:“聊到现在,辅仁想必也饿了,不如先吃过饭,再说。”

眼见于此,陈文心中暗道,从他进入这间屋子开始,这两个人已经对视了多次。每次对视完就好像已经交流过了一样,这份“神交”的技术,显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经略这么一提,在下确实是有些饿了。”

他很清楚,从自己进入这间屋子开始,所说的话数据量实在太大,他们二人“神交”的能量条估计已经不够用了,势必需要时间商量一下。

听到这话,王翊起身便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先前那个小吏此刻已经手捧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外。托盘之上,一套衣服连带着鞋袜网巾通通放在那里。

那小吏见王翊打开了大门,从门外随着他走了进来。

“本官见辅仁衣衫不太整洁,便叫人寻了件衣服,辅仁可先沐浴更衣,再去吃饭。”说着,王翊将托盘递到了陈文的手中。

“多谢二位上官体怀。”陈文行礼后,接过那托盘,便随着那小吏走了出去。

出了中军大厅的院落,陈文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小吏三拐两拐的进了一间大屋子。屋里放着一个半人高大浴桶。水是热的,空气中弥散着隐隐的热气。

见陈文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那小吏便道了一声失陪,走了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好。

陈文见那小吏出去,便把新衣服放在墙边的凳子上,脱下衣服,闻了闻。

卧槽!

这酸爽,简直无法想象!

随后他飞快的把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踩着竹制的台阶跳进了浴桶里。

真舒服啊。

陈文惬意的靠在浴桶的一侧,不禁的感慨。

十几天了,自己没有洗过一个澡,浑身上下不光脏的如同泥人一般,也变得臭不可闻。而在这一刻,身体的疲乏也在水温的刺激下,随着水蒸气消散在空气中。

十几天了,自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殚精竭虑的为着能够活下去,为了达成目的而奔忙。而在这一刻,仿佛这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

陈文反复的搓洗着身上的污垢,静静地思量着。

到现在为止,一切还是按照自己先前设计的剧情发展。虽然有些小瑕疵——陈文的眼前浮现了王翊那张无动于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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