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拱手一笑,轻声道:“小弟僭越,独家供稿便是师兄的文章诗词若投了我家书肆,便不可再卖去别家,收别人的润笔了。”
“独门生意,原来如此。” 晁补之恍然点头。
“师兄既然答应了,明日小弟便着人将合约送往府上。多谢多谢!”说罢,慕容复也不理晁补之是何反应,即刻起身去寻下一个目标。
晁补之在原地呆了许久,直至见到慕容复扔下李之仪又去寻米芾,他才恍恍惚惚地向秦观问道:“我方才答应他了么?”
秦观强忍笑意,点头正色道:“晁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啊!”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等慕容复将场上有价值的客人全部串联,已是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李之仪与秦观的诗词切磋方入巷,大伙兴致正浓,慕容复自然不能拂了大家的雅兴,命人在树梢上挂起琉璃灯,不一会又有汴京名妓与“锦乐坊”的歌姬轮番歌舞助兴。
一场饮宴自白昼进行至夜晚,始终声势不落花样迭出,便是不在意享乐的诸葛正我与乔峰都不禁眼花缭乱乐在其中。眼见慕容复忙里忙外,一会安排仆从记录大伙新作的诗词,一会又命厨师在空地上堆起松木准备烧烤,竟是一刻也不得闲。乔峰实在看不过眼,赶忙上前扯住他道:“忙了半天,歇一歇罢。”又塞了一盘烤肉到他手中,“我看你酒喝了不少,却不曾吃过多少东西。”
慕容复也不跟他客气,一连吃了两盘烤肉方笑道:“还是乔兄够体贴!”今日列席宴会的客人不下五十人,慕容复身为主人免不了每个人都亲自招呼一番。若非内功深厚,怕是早喝倒了。
乔峰闻言只是笑着摇头,不等他搭话,诸葛正我已然嗤笑一声,低声道:“斗转星移何等了得,不想今日竟拿来卖艺取乐!令祖慕容龙城泉下有知,非剥了你这个不肖子孙的皮不可!”
慕容复抬眼见诸葛正我神色不善,当下笑道:“诸葛兄,今日能列席宴会的来客多是诗文书画样样了得的千古才子。但凡得他们一字半句,便能换我慕容氏无穷无尽的利润,我岂能不经心?”
诸葛正我冷哼两声,沉声道:“君子和而不同群而不党,党争,即是乱政的开端。慕容兄,我一直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
“诸葛兄何出此言?”慕容复讶然道,“今日列席的俱是正人君子,岂是一点蝇头小利所能收买的?”
“你……”诸葛正我立时一噎,隔了一会方恨恨道。“那章惇给你的官员名册呢?”
慕容复闻言眉心不禁微微一跳,即刻将目光转向乔峰道:“究竟是乔兄的丐帮人才济济,还是诸葛兄确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六扇门开张不过数月,这么快就将我的底也给摸清了?”
这一回,诸葛正我与乔峰都不答话,只沉沉地望着他。
慕容复见状不由幽幽一叹,用手中的筷子指着不远处的人群道:“时至六月,蚊虫颇多。若非我早命仆役四处捕杀,饮宴至今大伙只怕都忙着打蚊子呢。诸葛兄、乔兄,有人能站在篝火旁侃侃而谈,便必得有人在阴影处对付蛇虫鼠蚁,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诸葛正我与乔峰彼此互视一眼,忽而齐声一叹。
却在这个时候,始终处于人群的中心的苏轼突然将目光转向了此处,扬声道:“明石,你来说!”
“是!”慕容复起身应道,施施然走了过去。
刚走入人群,秦观便飞快地将方才的话题复述给了慕容复。“方才老师问我等,随他治学多年,可学到了什么?黄师兄说洒脱、晁师兄说博学、张师兄说正道、我说自然,小师弟,你有什么看法?”
苏轼一生光明磊落又才华横溢,做官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人则宽容仁厚实为正人君子。而在文学方面,他的诗词自成一家主张文章与气节并重,在文章上他又是提倡古文主张文以明道的领袖人物。与此同时,他又精通杂学、忧国忧民,生性疏狂浪漫,是以苏门四学子所言“洒脱、博学、正道、自然”都对。然而,这几个答案显然都不曾得到苏轼的赞赏,这才把自己给扯了进来。慕容复顿时明白,这是闲聊,但更加是一次考校。
若说考校学问,慕容复立时心虚。他对儒家学问向来是实用主义,自从过了科举的鬼门关,是再不曾读过儒家士子眼中的正经书。好在慕容复知道苏轼真正要问的并非学问,而是治政理念。正如历史上,唯有朝云一句“学士一肚子的不合时宜”才能博苏轼一笑一般,苏轼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他能在学术界有多高的地位,而是在感叹自己壮志难酬未能为民谋福啊。想到这,慕容复不由轻轻一笑,向人群深揖一礼,沉声道:“学生资质驽钝,追随老师时日最短,所学所得与几位师兄相比,不过皮毛而已……”
“皮毛为何?”范纯仁在朝堂上见识过慕容复的口舌之利,当即笑着打断了他。
“两个字,务实。”慕容复正色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是谓务实;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亦是务实。正所谓学无止境,学问之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积少成多聚沙成塔,非务实不可做学问。”
“如今我等皆在朝为官,要做学问,更要做官。”范纯仁又道。废除新法一事,范纯仁原本大力支持司马光。只是近日来几番纷争让范纯仁看出了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