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将丈夫的江山拱手让人,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卷入纷争。一个柔弱似水的女人,从那一刻撑起了大唐整片江山,她所面对的,是一个残破不堪的大唐。和九州各地藩镇的虎视眈眈。
当然朱温做出让步也是有条件的,在宣布让自己根本不在宫中的儿子登基称帝的那一夜,她嫁给了梁王。
洞房花烛的那个夜晚,她美得无懈可击,穿着华丽的嫁衣。对镜梳理长可及地的墨发,将一柄绿色的玉簪插入云鬓。
手指落下时,铜镜里映出手背上半心形的标记。
她对着镜子端详手背上的标记良久,兀自嗤笑出声:“恭怀,你不知分灵之术是有诅咒的?”
房间点燃的龙凤喜烛映着她额头金钿闪闪烁烁,双颊晕红,她目光随意朝高燃的龙凤烛瞥了一眼。
“施用分灵术而共用同一个魂魄的恋人,注定永生永世再也无法相爱,你难道不知道?”
她自言自语,嘴角的笑容更加明艳。
“我爱上过李儇。也爱上过李晔,我爱上的全是你的敌人,可我偏偏爱不上你,这就是我用分灵秘术救你所受的诅咒。”她这样的语气,既想是月蓝,又像是如嫣尚禾,我不知是不是月蓝已经通过某种方式了解了自己的前世。
她笑起来:“你这样执着的想要娶我,是不相信这个诅咒么?”
门轻轻推开,她从铜镜里看到门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样穿着大红的婚服。
“师父。上一世我错过了你,这一世,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倚在门边,宁静地观望着她映在铜镜里的眉眼。
月蓝取下鬓间玉簪。长发簌簌落下来,披在肩上,垂到地上,如同山间瀑布。她握着玉簪朝他挥手,笑容甜美:“你看我的头发好看么?”
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捧起一缕长发放到鼻尖轻嗅:“好看。”
“是么?”她甜美的笑容里杀意一晃而过。
手中这把取了李晔性命的玉簪瞬间朝朱温胸口刺去。
朱温眼里划过震惊神色。慌忙侧身躲避,一手握住刺过来的玉簪,不能置信地望向她:“你要杀我?”
簪子戳破他的手掌,他眉头皱也不皱,就像丝毫也不觉得痛:“你以为你杀的了我?”
只一瞬间,他猛一用力,玉簪在他手中断作两截。
断裂的一半落到地上,铿然有声,月蓝手中握着断簪,恍惚地后退两步。
他掌心一道嫣红,背过手去,苦涩一笑:“师父,我会守护你,前世欠你的,今生全都补偿你。师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心转意呢?”
月蓝提着断簪指向铜镜,面色苍白地凄笑:“你仔细看看,你真的还是我的徒儿?”
铜镜里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虽一席鲜红婚服,眉宇间却是终年征战被血气血染出的杀意,月蓝望着铜镜里这人的影像,摇摇头:“你不是恭怀,是梁王朱温。而我,也不是那个为救你而死的如嫣尚禾,而是一心想要刺杀你的敬月何太后。”
甜美笑容不再,她轻声叹一口气,话语就像是在劝慰:“我知道你我前世的姻缘,可既然是前世,就让它过去罢。”
他在她宁静的声音中垂下眼睑,放松了戒备。
然而话音刚落,她手中握着的断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朱温的心口,朱温眼中有瞬间震惊,旋即侧身躲避,却因距离太近,躲避不及,只偏过了心口,断簪没入他的肩胛骨。
被刺伤的一瞬,他一手扶住伤口,一手本能地劈手斩向她的命门。
他并非想要杀她,只是一时间的本能反应,下手后才反应过来,后悔却也来不及。
骨断筋裂的那一霎,他自己踉跄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鲜红嫁衣的月蓝嘴角鲜血汩汩流出,如同一棵被风吹倒的小花歪倒在地上。
他六神无主地扑过去,将她捞进怀中,此刻她再也无力抵抗他的怀抱,鲜血染红她净瓷似得肌肤,染得她的浓妆更显妖艳。
他手足无措的抱着她,如同困在荆棘中的小兽挣扎着声声呼唤:“师父……师父……”
那把断簪尤插在他的肩胛骨上,她的目光中终于淡去敌意,如同前世那个百般呵护着徒儿的如嫣师父,噙着安静恬淡的微笑:“痛不痛?”
征战沙场多年的铁血将军眼里充溢着痛色的水光,闭紧眼摇了摇头。
她的生命迅速流失,就像山野间渐渐枯萎的二月蓝,窗外的夜莺唱起悠扬婉转的歌,萦绕耳畔一如谁在她怀中轻轻呢喃——
月蓝,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李晔临死之时伏在她耳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了我,活下去。
她没能完成晔最后的嘱托,眸子渐渐凝滞,安静地近乎诡异的笑容却永恒停留在唇角。
“我从出生就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可是,自从我在未来残像中看到了你,我的能力就消失了,或许这是天意吧,前生也好,今世也罢,我注定是要死在你手里的。”
“细细想来,我这一辈子都在刺杀别人,先是杀儇,后是杀你,却都没能成功,唯一成功的一次,却是杀我最爱的人。我这一生,可真是个笑话。”
他颤抖着抬起手,合上她未能瞑目的双眸。
前世,格桑花。
今生,二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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