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有一个人看到那么真切的未来,
直至这一个世界的终结,另一个新世界的起始。
——《诸世纪》
穿过海峡到来的季风不止给这个古老的港口小镇带来了船只和旅人,还有此时此刻绵绵不绝的暴雨,黑云压城仿若幕布,船只在港口内颤抖,巨浪攻击着堤坝,伴随着电闪雷鸣,轰然作响。
这里是塔那斯帝国的南部港口,休兰镇。
闪电撕开了天幕,照亮了整个城市,积水已经很深。整个城市都是空旷的,因为这样恶劣的天气,如果还有人在外面行走,那一定是艰难和痛苦的。而这种痛苦要是放在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身上,那一定是成倍增加,难以承受。
这个少年整个人都佝偻着,单薄的麻布衣衫早已经湿透了,上面还打着一些粗糙的补丁。一些参差不齐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贴着脸上,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双臂环抱着一个小小的油纸袋子。他一步一步趟着水,双腿都在颤抖,整个人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一样。
他就这样摇晃着,走过大街,走过市场,再转到一个狭窄的小巷里。然后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或者只是滑了一下,少年摔倒在地上。他的半个身体都泡在了积水里,他挣扎着,他努力着,他想要重新站起来,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瘦弱的身体此时一点力量也没有了,他就这样抱着小小的油纸袋子,昏迷了过去。
恶劣的暴雨持续了三个多标准沙漏时间,黑色乌云才开始慢慢散去。积水渐渐退去,整个城市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昏迷的少年就这样倒在小巷里,无声无息。
有行人走过,大多是不经意的看上一眼,然后绕着他走开,他们的眼神带着嫌弃和厌恶,就像是他是路边的垃圾。
有流浪汉经过,他们拉扯着他抓在怀里的油纸袋子,发现实在拉不开以后,骂骂咧咧地放弃,他们的声音尖锐又凄厉,好像宫廷里被阉割的优伶。
有体面人带着仆人经过,仆人们朝着角落踢踹他的身体,好像不这样就不能为自己高贵的主人扫清障碍。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有些干了,少年的身体突然开始古怪的抖动着,不知道抖了多久,他睁开眼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蓝色的眼睛很美丽,但显得有些涣散,眼神迷茫且混乱,他就这样躺着,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他用手肘撑了撑,想要站起来,却浑身僵硬酸痛,一点力气也没有。想了想,他甩了甩僵硬的手臂,颤巍巍地打开油纸袋子。
油纸袋内是个黑黑圆圆的东西。这是一个黑薯,是最廉价的食物,容易胀气,抗饿,生吃会引起肠胃感染。本来应该回家弄熟再吃,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不吃东西,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黑薯在少年的嘴里被嚼碎,嘎嘣嘎嘣,又干又苦,难以下咽。
少年一记干呕,又强忍着咽下去,就这样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囫囵吞完一个黑薯。然后他又歇了好久,这才有力气站起来。
他摇晃着,活动活动还有点僵硬的身体,看了看四周,路上的一切都让他有些熟悉又陌生,奇怪沧桑的建筑,穿梭而行的车马,街上有一些行人,有几个小商贩,也有一些带着仆人晃悠的体面人,街边还倚靠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压制住心里的好奇,他却不敢停留。因为记忆里他的家是在城外,要是不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夜晚的温度就会让他冻死在路上。他四周打量着,想了想,似乎辨认了什么方向,匆匆的往城外去了。
“咦?那不是梅斯法特家的小子吗?他叫什么来着?”有个体面人眼神很好,看着少年急匆匆的背影问身后的仆人。
“老爷,乔治,他叫乔治。”仆人谄媚的回应着。
“他怎么还没死?”体面人阴测测地问道。
“也不知道是谁还在给他的食物,我猜他活不过今年冬天。”另一个仆人抢着回答。
“嗯”,体面人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着,“最近盯着他点,他要是死了,赶紧把便宜占下来。”
“是,老爷。”仆人低头恭敬的应答着,似乎很清楚自家主人指的是什么。
落魄少年乔治一刻也不敢停留,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休兰镇,离开大路,穿过一片荒野,来到了他记忆里的家。
这是一座巨大破败的城堡,所有的门窗都是不存在的,多年没人修缮的墙壁生满了青苔,城堡四周都长满了野草,整座城堡就这样孤零零伫立着,荒凉,凄冷。
乔治移开大门,如果一块破烂的木板也叫门的话。他走进去,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他几乎是爬着上了楼梯,回到卧室,就看到了他的床,如果两块石头架着一张木板也叫床的话。他站着床边,表情有点痛苦,也带着点疑惑,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还来不及说出口,一股虚弱蓦地袭来,他一头栽倒在床上。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红色的月光从空荡荡的窗户照射进来,加上冷风吹进屋内带上的呼呼声,加上破烂的床板上睡着的落魄少年,一切都是诡异又阴森。
“警告,检测主体精神剧烈波动,是否断开连接?”
“警告,检测主体心肺功能下降,是否断开连接?”
“警告,警告,检测主体生命特征急剧下降,强制断开……滴……滴……滴……”
乔治从床上惊醒,睁开了眼睛,脑子里似乎还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