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的死寂后,她终于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
“我们,分开吧。”
他太低估她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曾经她都想要放弃他,想和龙炎界一起生活。
或者说,是他太高估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了。
所有人都说,安若儿最爱的人,是他,他也就越来越信以为真了。
他分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但不管怎么样,他可以牵就于她的悲痛,可以为她做很多,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可他不能看她被复仇的情感蒙蔽了理智。
看着她去变得残忍。
骄傲,自尊全都退到一边。
他说道:“若儿,你能不能最后相信我一次?”
她鼻子发酸,眼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
她知道他是一个多骄傲的人,现在却肯为了她把骄傲放到一旁去。
可是她不能心软,也不能再后悔。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那么幸运,她能拥有他那么久,已经要知足了。
要痛,就一次全痛个够。
她不想再堕入无休止的恶梦轮回中。
如果‘安若儿’做不出来,那‘安琪’能做。
无奈地牵扯着嘴角,把心里的痛掩埋在笑容里。
她说:“多可笑!现在我才明白,我不信任你了。
以前的安若儿完完全全地信任你,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决定,都相信你。”
伤口越扯越大,只有她自己能嗅得到那浓重的血腥味。
可她唇畔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知道我为什么最终放弃了一个家庭,又回来你身边吗?
不是因为你比龙炎界更好,也不是因为你在我心里的份量,重要过他和骨头,只是为了那一个——只要留在你的身边,就可以像收获了全世界幸福一样。幸福感爆棚的安若儿。
我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原来,都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
有些事情,改变了就是改变了。
就算我们都想再走回回头路,老天也不会再给我们机会。
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完全信任你,我真的努力尝试过许多次了,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了。
也再不会觉得你是完美无缺。”
她娓娓地向他讲着,始终是含着笑容,嘴里的血腥味已经重到让她想要吐了。
可她得忍着。
还得笑着。
还得——
说出一句比一句更残忍。决绝的话。
“甚至,在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一个全部的你了。”
以为要说出这些话,一定比凌迟好不了多少。
其实只需要开了头,便能自然地把话全说清楚了。
她是真的变了吧。
手染血腥之前,先绞杀了自己。
“白予杰,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
她染着血腥的笑容,却濯濯如不染污泥的一朵白莲。
“就算我们都为了彼此,跋涉千里,我们。也都早已不是原来的我们了。”
白予杰的脸色一路惨白下去,他明知她说的是事实,却仍不愿就这么放弃。
他好像又成了以前那个终年带着病体,虚弱的白予杰。
“怎么……就不是原来的我们了?”
她背转过身去,因为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只有不看着他,不被他的目光迫盯下去,她才能继续把话说出口。
“你要追寻的只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有太多阴暗的角落,是你不愿接受的。”
这一次。她把离婚协议书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天。”
昨天。
昨天她就已经决定要离婚了,不是因为刚才又见到珍儿,才一时气愤。
自从她在医院想要枪杀珍儿开始。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话。
而她,一直都是在考虑这件事情吗?
“我们离婚吧,两个孩子各留一个在身边。”她平静地说着。
除了孩子之外,她什么也不要他的。
两个孩子,她很想一个也不要分开,可是那就太自私了。
一个人留一个。虽然残忍,但也总算都有个慰藉。
“这真的是你现在想要的?”
他眼神冰冷,却又似包容着火种,像要把这一纸离婚协议给燃烧殆尽,或者,把她给燃烧殆尽。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就像是被谁揍了几拳。
平生他没有这样气过,简直快要被她给气死了。
这就是安若儿,口口声声爱他的女人,现在,却把这一纸离婚协议丢在他的面前。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这一张离婚协议勾起了他几年之前的回忆的话:
当年他也是这样平静的,把一纸协议给了她。
她乖巧温驯地签了名子,但目光却空洞无边,像是没了太阳照耀的天空,一片死寂。
报应么?
“是。”
安若儿态度坚决地回答。
“你只能在我锦年盛时相伴,我若沦落泥淖中,你便不会对我相守。
你的妻子,需要清清白白;我的丈夫,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会支持我,接受我。”
原来,在她的眼中,他只能在锦年盛时相伴,不能在沦落泥淖中对她相守。
他是这样的人吗?
明明他对她,只有不离不弃。
却仍是错了吗?
此时,是不是换作他的目光空洞死寂了?
不,他没那么禁不起打击。
不就是要离婚,不就是要他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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