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东荒,荒云宗。
七殒之地。
两百年之前,北蛮大军南下,三路推进,东荒一路,行至羊湖湿地,先为荒云宗高手所探知,门中精英尽出,浮尸漂橹,最终尽被湿地沼泽所噬。北蛮势不可挡,再次疾进,于朝安道再次被截战。
荒云宗底牌力量尽出,门下百年最卓的七位年轻精英,被天下统称为云中七子的他们于此最终悟道,得以明了彻悟苍劫意,以七人之力,拖住东部军最精锐的第七路铁骑,最终完成了彻底歼灭全军以及九位随军大祭祀的壮举,同时自身神魂破碎,元婴尽竭,七人皆弃轮回之念,永镇于此。
后世七殒之地的说法,也来源于此。英烈碑上荒云宗六十三位弟子,九州志士四十七名,皆丧于此。
此后,此地被浩大的意志所笼罩,毋须阵法守护,天然的苍劫意内蕴其中,气场所在,风能进,雨能进,无苍劫意者,不能进,横亘朝安道南北,彻底截断了这一条进路,当年的北蛮东部军因消耗过大,甚至不得不绕道东进,这也是一座天然的丰碑,直到现在都每有迁客骚人作词赋诗,以纪念当年七位英烈的先名。
而与英烈碑前不时有百姓前来祭拜的情景不同,径由荒云宗的朝安道,却罕有人至,这是荒云宗弟子得悟苍劫意后明证的地方,但因为太过凶险,一般师门长辈也禁止弟子随意前来,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今日却是不同,朝安道外,不少荒云宗门人弟子驻足等待,甚至可以看到几位长老。
私语声不绝于耳。
“李师兄这一去一月了,今天真能出来么?”
“大长老的感应难道还会有错?说起来不见李师兄也有好久了,杜师兄都快成新一代俊杰了。”
“听说……李师兄断了使剑的右臂,杜师兄在门内才那么肆无忌惮的……”
“禁口!你想死了?还有长老在呢。”
……
与道旁的窃窃杂杂声相对的,外界间隔分明的七陨之地内,却是一片扭曲的时空,分亘开来。
荒天厚土,混蛮苍野。
四溢的蛮荒气息,肆意的血气剑劲,无数的战魂生前的怒吼,与天空上最为浩瀚的七道不可动的意志。
这便是七殒之地内的一切。
云中子,云崖子,云清子,云蕴子,云昭子,云华子,云英子。
七道英烈的意志,分列四荒,横插竖伫,四处散落、残存的法器早已没了当初的灵韵和锋芒,然而仿佛还能感到那些劲气扑面。
李亦然独步其中,剑丘之上,他略显消瘦的背影,携带着一股孤隽的意味,左手负于身后,右袖悬空,内里空空落落,却自然鼓荡,无风自动。
良久。
他开始回头,一步步往回走,目光也渐渐清明,眉目间的凛然之色渐渐敛去,愈前一步,愈是平和。直至将出七殒之地前,他已经一脸平和,眉宇间戾气尽去。
而在他身后,那道走过的痕迹,渐渐被风沙掩去,仿佛未现。
天朗云现,一洗焕然。
嗫嚅了两下,他最终没有说什么,摇了摇头,着那一袭蔚蓝色长袍,回到众长老群中。
荒云李亦然,庚月十七,将往汴梁参战。
其时,分神。
……
当凌曦颜行至陈家行宅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心悸出现在心头,她不由回首望了望。
那是张彻小楼的方向。
“凌仙子在看什么?”
明眸善睐,水绿长裳的女子目光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含笑看着她,仿佛看出了什么东西。
凌曦颜面色又冷一分,并未答她,随她进去了。
大堂是常见的东荒木构体,琉璃红墙,雕栏白阶,枣红的地毯之上,是有列序的檀木桌椅。
巫女坐在正左二位的扶椅上,即便没有盘腿,她闭目凝神的样子也怡然自静。
凌曦颜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有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毛孔都在战栗般,有一种麻麻的感觉。
整个大堂不止她一个人,但仅仅她一人白衣绯裙地坐在那里,便保持了整个宅子的宁静。
以不争为争。
凌曦颜眯眼,得出了与一年前的张彻同样的结论。
而此时的巫女睁开了眼。
“久闻凌仙子雅名,今一得见,果然霜雪凛然,佳色天成。”
轻启朱唇,巫女的声线一如既往,泠泠而柔和。
“客套的话就免了,你以他名作饵,有何意图便明说吧。”
凌曦颜没有多纠缠的心思,本来还有看看对方来历的打算,现在只剩下本意。
“只是希望听到故人过得如何的消息罢了。”
巫女轻叹口气,悠悠的语气显得很诚挚。
“他便在城中,为何不自己去寻?”
白衣少女缄默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将张彻目前所在的小楼说出来,本打着万全保密的心思,但又看了一眼进门后便一幅垂头不管样子的陈雪绮,若她真有心思,以陈家在大商的力量,应是能查出来吧……
巫女目光稍稍闪烁,微一停顿,道:“我客居九州,非本地来客,身份多有不便,他在东荒身份敏感,前请仙子,实为无奈之举。”
一旁的陈雪绮头低得更甚些许,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玉颜看不清表情。
凌曦颜凝眉:“你与他都是极东的人?!”
巫女轻轻颔首。
“……我暂时相信你,不过也别指望我说太多,其实有关他的事情,东荒都有记载,只不过因为我亲身经历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