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场,其实是因为楼妤知道自己有哥哥了在撒娇……之后,楼妤终于冷静了。
七年前那场大火,并不是什么秘辛,当年京师所有人都亲眼目睹那场滔天大火,也都知道苏家无一人逃生。楼妤此刻不想追问当年大家为什么活了下来,她现在想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苏家人存活的消息走露出一点风声,我们会被赶尽杀绝是不是?皇帝不会允许他当年的恶行,有被天下人知道的可能发生。”
“我们知道妤儿会想通的。”大晨摸摸楼妤的头发,眼底有着骄傲和疼惜。
他最小的妹妹,本应被他们从小宠着、捧着,可如今却被拖进这波澜诡谲之中。
不过,他的妹妹,聪慧绝伦,又岂是一般女子可比拟!
他跟二钟一路随妹妹来到绪州,看着她几天几夜地熬着。别人不清楚,可他跟二钟却看得透彻,仅仅半个月时间,整个绪州已经完完全全被妤儿掌握。
妤儿案头上每日更换厚厚一摞纸张,下至从贩夫走卒上至富商官员,只要有丝毫可疑,都会出现在妤儿案头。
如今仍在绪州玄记的地字人员,只剩下一半,另外一半早已不对外接手任务。至于那一部分人去了哪里,楼妤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分毫。
绪州商铺早已以玄记商铺为主,其他商铺别说打压玄记,他们连一丝险恶的心思都不敢有。阴谋打压玄记商铺而倾家荡产的下场,他们看都看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起不好的心思。
而玄记如此多精通经商之道的人,半月前亦不见了踪影。这些人奉玄记少主去了哪里,如今作为少主的贴身影卫,他与二钟只隐约有些猜疑。
至于黄字,楼妤却没有瞒着他,算算日子,会试已经结束了啊。不知有哪些人能继续殿试呢……
“当年苏家在百姓中声望极高。辅佐皇帝登基,是为功臣,救济百姓,是为好官。妤儿可知京师苏家烧过的废墟仍然还在?”大晨柔声问道。
楼妤摇头,当年的事她爹爹不许她多问,她来了绪州才动手查,不过因为顾虑太多,进展缓慢。
“皇帝恨极苏家,按理说苏家废墟应该早被粉饰掉才对,否则万一露出什么蛛丝马迹,皇帝岂不是背上谋杀臣子的恶名吗?”楼妤思索片刻,问道。
颖城瘟疫,祸及边沿几大城,是苏家广招天下名医送到颖城,是苏家自行购买药材运到颖城;
浏州大水,无数人妻离子散、家园尽毁,是苏家人派人送米施粥,帮他们重建家园;
北方干旱,严重的地方颗粒无收,是苏家人站出来带头在各地建义仓,说服富商米商捐银献米;
皇位之争,京师动荡,是苏家人稳定民心,抑制物价,给了百姓一条活路。
苏家一门一百三十余人,富商、神医、将军、尚书、相爷,满门豪杰。百姓逢难,从来都是苏家领头遇难解难。
“苏家府邸是皇帝登基后所赐,被焚毁后皇帝下旨重修。死了人的地方,修宅子是不可能了,”大晨冷哼一声,“我们的皇帝想得倒是妙极,他下旨在苏家废墟之上修建菜市。”
“菜市?!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做!”楼妤无法相信。那是苏家,大庆肱骨之臣的府邸,他怎么可以让苏家变成最脏乱的地方!让无数人在苏家人被杀害的地方尽情践踏,他怎么敢,怎么敢!
楼妤赫然而怒,握紧的手指关节因发怒泛白,二钟拿起楼妤的手轻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抚平。
大晨放缓了声音,讽刺道“只可惜,最终也没能如了他的愿。”
“不敢,为何?”楼妤急急问道。
大晨二钟听问,嘴角一抹讽刺,大晨冷笑出声:“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们还没逃出京师,全家人躲在地底。那一日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外面很多人在哭喊。当时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何时,直到我们离开京师,你爹才告诉我们。”
“苏家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无数百姓整夜整夜都在救火,第二日清晨大火扑灭,残垣断壁废墟之中,一百多具焦黑的残缺尸体被百姓挖了出来。尸体不全,断肢在废墟里实在清理不出来,百姓们没有办法,只好将残余尸体交予官府下葬。”
“后来京师满城皇榜,所有百姓都知道苏家要改成菜市,本是方便百姓的事,可皇帝派去重建的人却遭到了阻拦。”
“那日我们在地底听到哭喊,是京师百姓,跪在苏家废墟前求皇帝收回成命。”
说到这里,大晨声音沙哑起来,他那时不到十岁,可他记得很清楚,那些哭喊声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二钟看向窗外,手指颤抖起来。若不是那些百姓,若不是他们……大恩大德,苏家没齿难忘!
“你爹爹说,那一天,京师商铺全部关了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跪在苏家废墟前的人,紧紧地围着苏家,他们说废墟里还埋着苏家的人,不能重建,说苏家人都是好人,他们宁愿不要菜市。小孩儿、壮年人跪着,老人家送吃的,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皇帝迫于百姓的压力收回成命,百姓们这才归家。”
大晨缓缓叙说着记忆里的话,声音却在不停哽咽。如今苏家废墟前,每日都供着香烛纸钱,新鲜瓜果、饭菜,逢年过节更甚。
那些百姓,从未忘记苏家……
楼妤满心震撼。
只凭着想象,她就能想到当时是怎样一副场景,连心都颤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