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傅琰的诉说,楼妤将额头轻轻碰上傅琰的下巴,蹭了蹭。心字香、川头草,将两种药物混合制成剧毒,似乎是宫里那位拿手好戏。可是大庆朝,这种害人的法子几乎闻所未闻,那么,宫里那位为何又精通此道呢?
抱着自己的小男人,成长得这么快,也是被痛苦逼迫的吧。他们都一样,为了家人,卖力生长。
两人静静靠着,窗外嫩枝儿发芽,透着绿意,和煦喜人。
“走吧,琰哥哥,”楼妤跳下傅琰的膝盖,弯着好看的眼睛,“带妤儿去拜访傅将军吧。”
“好,”傅琰回答,复又牵起楼妤的手,悲伤的神色已从他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时刻触动楼妤心弦的暖意。
告知钱掌柜自己有事先离开,招来木头一般跟在客人身后的大晨二钟,楼妤傅琰相携走出铺子。军营毕竟不适合女子逗留,子衿子佩便被留在了铺子。再说,还有四个人需要她们好好绊住。
跨出店门,楼妤扭着小脑袋使劲瞟着隔壁自家的药材铺,半晌,楼妤斜斜瞥向一脸坦然的傅琰,“不是来添药材的吗,取药材的士兵呢?”
傅琰施施然看向楼妤,“啊,今晨要操练,他们午后才来。”
……
楼妤闷声笑得打跌。
十五万人,不可能驻扎在绪州城里。军营,在离绪州外城,是距内城五里外的大漠,靠两条腿,短时间内到不了。
楼妤到绪州的第一晚,将绪州城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绪州城内严禁纵马,楼妤只好乖乖地被牵着手,乖乖地走在傅琰身边。
走至城门,守城士兵见到傅琰,齐齐挺了挺原本就笔直的脊背。楼妤奇怪守城的士兵,为何会有如此反应,看见傅琰表情肃穆里竟掩含着尊敬。
要知道,士兵不同于其他人,驰骋沙场,满身杀伐之人,不可能因为傅琰将军之子的身份就对他恭敬有加。他们铮铮铁骨,做不到奴颜媚骨!
淡笑着朝士兵颔首,接过一士兵手中的缰绳傅琰翻身上马。
干净利落。
楼妤抬起头,马上的少年青色劲装坐于马上,不肆意不张狂,眼神柔和地朝她伸出手。
毫不迟疑地,楼妤抬手覆上少年的手掌,少年稍一用力,楼妤便稳稳坐在了少年身前。
“驾,”少年轻扬鞭,马随即打了个旋儿,撒开腿朝大漠里飞奔而去。
说是大漠,其实并没有多少黄沙。在离城并不远的四周,地上全是细碎被风化的石块。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就会成为真正地大漠亦说不定。
一眼望不尽的深青色帐篷井然有序排列,每两个帐篷之间隔着深深的排水沟,每十步高高火把带着昨夜燃烧过的黑色痕迹。
楼妤跟在傅琰身旁,呼吸深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曾经在电视中看过军营,却不及眼前万分之一震撼!
扑面而来凌厉地肃杀之气,鼓动耳膜让心脏重重失音的操练之声,十人一队不断巡视的铠甲护身、长枪紧握的士兵……
楼妤从未有过这般感受,浑身血液咆哮着沸腾,每一根血管流淌着滚烫的烈炎,心脏却又被无边无际冷然无声地深青色奇异地安抚。
风霜刻在每一位经过她的士兵脸上,干燥、风沙,在这个近乎严苛的大漠边际,一年又一年用生命守住这座城,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值得人敬重!
傅琰静静看着停下脚步的楼妤,那么深刻地沉重,那么深刻地敬仰。
他的小娘子,与他,如此相像。
寂静无言,两人行至一顶平凡无奇的帐篷前,停住脚步。楼妤挑起眉梢,这是将军的帐篷?
傅琰微微笑着,一手撩起帐帘,一手牵起楼妤走了进去。
书案、沙盘、矮榻,整个帐篷里,一目了然。
男子身穿铠甲,袖子微微向上卷起,立在书案前,见二人进来,才抬头看向二人。
“爹,”傅琰轻声喊道,男子微微颔首。
“傅伯伯。”楼妤看着眼前铮铮铁骨的男子,十分尊敬。
男子不苟言笑,却在看着楼妤的时候眼里多了些许柔和。
“是妤儿吧?”
楼妤乖顺地点头。
傅韫朝楼妤招了招手,“过来”。
楼妤快步向前走几步,在傅韫示意下看向书案。
只一眼,楼妤瞪大了双眼,呼吸急剧加快。
竟然是绪州城外整个大漠的详细地图!
漠北、漠南、漠西,哪里有绿洲,哪里有部落,标记得一清二楚。
“妤儿可知大庆最强大的敌人是谁?”傅韫缓声问。
楼妤未加思索,一指直直指向地图上幅员最为辽阔的一个部族,斩钉截铁,
“匈奴!”
傅韫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满意,“我大庆与匈奴交战十数年,至今未胜。兵力相差无几,为何赢不了?”
楼妤抬头定定看向傅韫,回得铿锵有力:“因为大庆缺骑兵,因为大庆缺战马!”
傅韫闻言变了脸色,楼妤眼光灼灼,心里却阵阵发虚,她完全不了解眼前的大将军,就在他面前毫不留情指出大庆军队的弊病,万一这人根本不领情呢?!
正想着,手却忽然一紧,楼妤下意识朝握紧她的手的傅琰看去,霎时放下了心。
傅琰的父亲,绝不可能是妄自尊大之人。
哈哈哈哈!
楼妤耳边一阵爽朗大笑。
“好媳妇!”傅韫开怀大笑,朝着楼妤的肩膀重重拍了两下,以示自己的满意。
楼妤舒了口气,偷偷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