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伤口是长在不为人知,不为人见的地方。这样的伤口不是自己执手,便是最爱的人执手。
那淌了一地的血红,是赵顾墨的血,安景旭却感同身受地疼。
顾初夏欠了债,她痛,安景旭也痛,赵顾墨呢,他痛却也甘愿。赵顾墨流光溢彩的眸子忽地暗了几分,沉沉说:“没事。”又帮顾初夏擦了擦哭花了的小脸,若有所思地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还。”
顾初夏,既然你总要如此划分,如此亏欠,既然这样,那便还吧,最好还不清,一辈子慢慢算。
顾初夏有她的打算,不愿欠了情债,赵顾墨也有他的算计,一辈子讨债。
他们都是自私的,一个不愿意欠,一个偏要负疚。
徒留安景旭,似乎是置身事外的过客,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彼此牵扯越来越多,他只能自嘲,只能自我责怪。
顾初夏,我们之间我已经走不近一步了,而你却越走越远……安景旭张张唇,喉间堵塞了沉甸甸的针刺,生生的疼,发不出声响。
顾初夏却始终没有看安景旭一眼,只是看着赵顾墨,看着他为自己受的伤口,张张唇,却无言以对,她能说什么,她欠了他的,也懂他要的,只是自己给不起,也没有力气偿还了,她静静坐在地上,忘了疼痛,只是眼泪不争气地留着,她苍白地喃着:“赵顾墨,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还了……
她不怕亏欠,可是这情债,她欠不起啊……
赵顾墨一脸惨色,桃花眸中神色凌乱,他措手不及地擦着顾初夏泛滥的泪水,半骗半哄:“别哭,我不会有事的。”虽然嘴上这么安慰着,可是偏偏不争气地手上无力,脸上无血色,声音气若游丝。
不会有事?顾初夏横了她一眼,看着自己的衣袖,原本白色脏兮的袖子已经染红了:“可是流了好多血,我的衣服都染红了。”
顾初夏不爱白色,这是唯一一次安景旭见她穿白色的衬衫,可是却染了一身血,有她自己的,有赵顾墨的,只是没有他自己的,他其实宁愿那是自己的血,应许顾初夏就不会那样疼了,他无声地嘲笑,他是多么无知,曾觉得白色最适合顾初夏,却不知道顾初夏最不适合白色,真是刺眼极了。
见赵顾墨因为疼痛半响说不出话来,顾初夏更慌了,语言有些支离破碎:“都染红了,流了……这么多血,你别说话,别说话,就不会那么……疼了。”
赵顾墨脸色惨白,牙齿嘶磨,却不肯发出一声呻、吟,毫无血色的唇抿得死紧,还故作轻松地说:“你还欠我那么多债,我不会撒手人寰的,我很计较,等你还清。”眉头因为疼痛依旧皱得死紧,还不忘安慰顾初夏,“别哭了,本来就丑,现在更丑。”
赵顾墨眼皮半闭半阖,似乎已经开始昏昏沉沉了,眼神有些涣散,却偏偏盯着顾初夏。
顾初夏轻声诱哄着:“你别说话,好好晕吧,我会救你。”
赵顾墨听闻啼笑皆非,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不似存在的安景旭,才缓缓闭眼。
安景旭,这一局你输了,我淌的血便是我的筹码。
安景旭唇角微抿,看着赵顾墨微微扬起的笑,眼中雾霭沉沉,像那染墨的池子,黑得混沌。
顾初夏将赵顾墨安置在地上,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可却牵动了自己的腿上的伤,她只是略微皱眉,视线掠过安景旭,看也不看他一眼,对上秦随风呆滞的眸子:“秦随风,你还杵着做什么,你不是医生吗?你快来止血啊。”
秦随风顿时惊醒,看了一眼安景旭,安景旭浑身似乎隐隐冰寒,什么也没有说,秦随风一脸放心不下的样子,踌躇地走过去,有气无力地应着:“哦。”
秦随风在替赵顾墨包扎,顾初夏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双手撑在地上,额上密密的汗珠淌下。一双眼冷漠地看着安景旭。
安景旭自嘲地抿着唇,双手紧握,将所有恨不得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压下,低低沉沉的声音艰涩又干哑:“他不会有事的,没有伤重要害。”
顾初夏眼神骤冷,睃着安景旭:“说得轻巧,没有伤到要害?可是本来那一刀应该伤在我身上的,那些血都是为我留的。你却这样无动于衷地说没有伤到要害,怎样才叫要害,非要死了谁才算吗?”
顾初夏一字一字咄咄逼人,像一个一个铅块,重重砸在安景旭的心口。
原来话语也可以这样剜人痛楚。
秦随风为赵顾墨止血的手一顿,手下不由得恶劣地重了一分。
安景旭久久无言,只是自嘲地冷笑:赵顾墨,你真是好本事啊,虽然没有伤重要害,但是却是顾初夏的要害。这一刀其实刺得是他安景旭的心坎,偏偏顾初夏却是为赵顾墨心疼。安景旭眸光一沉,敛了冷笑,俊逸的容颜上爬上了阴鸷,他音色带着逼迫的强势:“所以,你为他哭是吗,为他感动?”不爱哭的你为他苦哭了,可是却从来没有我哭过,一次也没有……难道你的心里真没有我一分一毫……
这样责问逼迫的话,到了喉间,到了嘴边,他却全数咽回去,勇气溃不成军,他没有办法质问,害怕答案会将让他血本无归。
他眼里影沉沉的,疏狂阴沉,看不清眸色,她却微微挑起眼角,说得字字掷地有声:“有这么一个人这样为了我,就算是为了他死,我也该了。”
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