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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周折,杨宁等人先是绕道花梨坎,在那里停留了两天,休整了一番,才秘密回到了京城,所到这日却正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春寒料峭的清晨,位于皇城东、棋盘街北的当朝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杨宁的府宅外院,传來一片撕心裂肺的压抑哭声,让人听着揪心不已,一片愁云惨淡笼罩在整个杨府内外。
府院前厅,杨宁臂上缠着黑纱,衣襟下摆处沾满了尘土,额头上一脸红肿,一脸疲惫的坐在主位上,韩山林坐在下首,神色间一脸凝重。
张长根领着三虎子和张彪走了进來,张长根头上斜斜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将整个右眼全都遮了起來,只睁着一双杀气冷冽的左目豹眼。
“张大叔,那些死难兄弟们的妻儿现在怎样了,”杨宁动了动身子,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问道。
张长根一脸黯然道:“伤心是难免的了,那些沒有家室的单身汉子还好些,有几个死了男人的妇人哭晕过去了好几次,我家那口子正领着人陪着劝慰她们……,”
杨宁默然半响才摇头叹道:“劝慰归劝慰,但人都死了,那种刻骨铭心、悲伤欲绝的痛楚却是谁也代替不了的,唉,都是我杨宁累得她们失去了至亲之人,现在再怎么着补救,也挽不回这份罪过了,”
“公子,您千万别这么说,不说您对我们这些人的救命、收留之恩,只说刚才你给她们跪下磕那几个响头,又如何让我们这些人受得起,这世上哪有当主子的给仆人行这般大礼的,”张长根一脸的激动,三虎子和张彪两人也是神色震动。
杨宁讥诮地自嘲道:“我这狗屁主子无能,累死了那么多弟兄,磕几个响头又算什么,若是磕头便能将那些弟兄磕活过來,那我宁愿磕到死也行啊,”
这却是杨宁的肺腑之言。
自打回到府内、将噩耗告诉了外院那些死难弟兄们的家眷之后,看到那些妇人孩子哭得死去活來,悲痛欲绝的样子,杨宁的心无时无刻不被一种巨大的愧疚与自责侵蚀着,总感觉自己的安慰、许诺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激动之下,杨宁甚至跪下给那些妇人孩子连连磕着响头,这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虽然之前沒有明言,更沒签什么“卖身契”之类的文书,但若不是杨宁的救济和收留,整个张家庄人哪还有命熬过去年的寒冬腊月,只怕早已是冻得冻死、饿得饿死,可以说,整个张家庄人的命全都是杨宁给的,而在他们的内心,也早将杨宁当成了他们的主人,将自己当成了杨府里的奴仆,此刻杨宁这“主人”竟对他们这些“奴仆”下跪,走遍整个大明天下只怕也找不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來。
大惊之下,张长根等人慌忙要拉杨宁起身,但杨宁却死活不肯,张长根等人只好将他架起离开了院子,不再让他直接面对那些死难弟兄们的家眷,杨宁的内心到此刻才稍稍平复了些。
“公子,小人是个粗人,但也明白食君禄、忠君事的道理,那些婆娘娃子伤心归伤心,但也都明白这一点,当初若不是公子收留,只怕整个张家庄活下來的沒有几个,可以说整个张家庄上下,这命全都是公子的,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这打打杀杀自是难免的,死个把人又算什么,说实话,对于这样的事我们也早就有心理准备,小人知道公子心善,但若一再为这事儿内疚不安,那小人等以后还如何为公子效命,这些……,请公子三思,”张长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得直白,道理也很是明白。
杨宁心下感动,未等开口,一直未说话的韩山林插言道:“公子,大家伙儿都知道您仁义,但长根兄弟他们也是一片忠义之心,咱们主仆能有这样的情义在,将來沒有什么坎迈不过去,沒有什么困难能吓到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之后的事,调查、报仇、加强训练和提高警惕意识,还有就是寻找岳风,如今小家伙生死未卜,实在是让人悬着心呐,”
杨宁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目光幽幽盯着门外远处道:“放心,这事轻易沒完,敢惹我的人,我怎会让他再活在这世上呢,”
杨宁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却压抑着一股可怕的暴烈杀气,却让韩山林和张长根等人相顾栗然。
转眼间,杨宁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自旁边桌子上拿起一把大弓,问韩山林道:“韩大叔,刚才张大叔进來前你说这把弓乃是军营里流出來的,可确定,”
“这是兵械,”张长根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这把牛角弓是袭击他们的贼人扔下的,他留心捡了一把回來,若这弓真的出自于军营,那这次的袭击事件可就更不简单了。
韩山林肯定地点头道:“我不会看错的,这正是当今天下卫所营兵所用军械,当年我在戚帅军中多年,开始也用过这种牛角弓,不过后來这弓却慢慢被火枪所取代了,你看这弓握手处有一道刮痕,其实这里本來应该刻有‘大明军制’字样的,想來是被那些贼子临时刮了去,不过凭此就想掩藏行迹,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杨宁沉吟道:“这么说來,这次袭击我们的,是有军队里的人参予了,”
韩山林摇头道:“也不尽然,当今天下卫所军纪废弛、营兵腐败,时有私自倒卖军械的事情发生,这弓也有可能是如此流出去的,”
张长根却道:“可事后我们查看那些被小乐子兄弟击毙的弓箭手贼子尸体,却发现他们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