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抬头看了一眼东边的天空,但见天边已现鱼肚白,知道天色就要大亮了,而宋家庄上的大火兀自毕毕剥剥烧个不休。
宋家庄的这场大火早已惊动了附近数个村庄的乡民,向日里宋家在这一带的口碑极好,附近的村民多得他们的恩惠,如今看到宋家忽起大火,众人俱是满腹疑惑,宋家庄无端怎会遭此劫难?纳罕之余,纷纷前来察看动静,希望稍尽绵薄之力,助宋家扑灭大火。
宋家的名望还真不是盖的,一时之间,庄外竟然聚齐了附近数个村庄的乡民,加起来有五七百人。宋江此时看到来了这许多人,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若是让张文远那厮知道他还活着,只怕不会放过他。同时宋江也为宋家能有这般大的声望暗暗心惊,接着又自欢欣起来,宋家名望越大,对他今后的帮助就会越大。
众乡民赶到宋家庄的时候,那火已经烧了开去,整个宋家庄成了一片火海,照得附近数里之内亮如白昼。众乡民看到这般厉害的一场大火,哪里还来得及施救?遍寻周遭,附近却又不见一个宋家庄之人,众人只叫得一声苦,心内猜想宋家庄之人怕是俱已陷在火里。一想到宋太公这样一个忠厚长者,眼下竟然遭此横祸,立时就有人提出报官。
乡民之中自有明事的人,劝阻道:“大家且休吵嚷,这场大火看似从天而降,无迹可查,但细细思忖却不尽然。大火初起之时,总该有人发觉,怎会如现在这般一个人都没能逃出来,最近常听人言,宋太公长子宋江在县里犯了人命官司,这些日子,又有官军常来宋家庄问讯。依我看,此事极不寻常,必然另有内情。”
众乡民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差没说出这件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是官军了,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刚才那些提出报官的乡民也都不再言语。但凡与官家扯上关系,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有人为宋家出头?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报官又能如何,难道官家还能将自己办了不成?
宋江看那大火时,烧得越发旺了,房屋终抵不过大火的魔威,在大火的焚烧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衬得周围愈发的死寂,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火魔君,肆意宣泄他的滔天威势。这场大火直烧到中午时分方才渐渐熄灭,聚集而来的乡民此时早已走得一个不剩。
宋江生怕被熟人看到,泄露了行藏,依旧躲在暗处,直到月上中天,估摸着人都睡熟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此宋江虽已不是彼宋江,但自己既然占用了他的躯体,总得为他做点事情,不然自己良心如何能安?
宋江本想寻回宋太公和宋清的遗骸,将他们好好安葬,也算了结了对这具躯体原主人的最后一点心愿。看着眼前被烧成一片白地的宋家庄,宋江暗暗叫苦,宋家庄偌大一片庄院,此时他哪里还分得清佛堂在什么地方,只好依着昨夜的印象,在残垣断壁中苦苦搜寻。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直忙到三更天左右,宋江终于找到了宋老太公和宋清的遗骸,经过大火焚烧,只剩下些许白骨,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宋老太公的遗骨,哪些才是宋清的遗骨。在白骨中间,还有一些铁制的箭头散落着。
宋江上前将这些骨骸仔细收好,贴身藏了,趁着天尚未明,急急离开了被烧成一片瓦砾场的宋家庄。宋江知道,自己一定要尽早离开此是非之地。
宋江想到这里,再不犹豫,他不敢走大道,只拣小路行走。到得天明时分,宋江估摸着自己已经走出了郓城县地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方才一直担惊受怕,只顾着赶路,倒还没什么,此时一旦放松下来,只觉得肚中饿得紧,双腿也如灌了铅般,再也没了力气赶路。
这也难怪,自昨夜以来,宋江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又不曾合过眼,兼且赶了这许久的路,此时已是精疲力竭,饥困交加。
宋江放眼望去,但见林木参天,目之所及全无半点人迹。不由心中悲苦,自己不会这么点儿背吧,刚刚重生就要做个饿死鬼。低头看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山石树枝挂得破烂不堪,丝毫起不到蔽体的作用,上面更是星星点点,染满了血渍。
宋江此时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身在何处,他只记得自己为了逃出郓城县地界,一路向东疾走了约莫二十里路。一定不能放弃,我定要在这个世界创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正是有这个信念支撑着,他才没有倒下去。
宋江挣扎着站起来,往前面相了一相,这一看顿时让他升起无尽的希望,正前方不远处一道炊烟在初升的朝阳下袅袅升起,依稀还能看到几户人家散落其间。
心中有了念想,宋江感觉自己又有使不完的力气了,他向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行去。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最后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了庄前。宋江心中嘀咕道:人们常说看山跑死马,这话一点不假,刚才我在树林中相时,也不觉得这些人家有多远,如今走了这许多时方才到达。
放眼望去,这个村落却不甚大,只有一二十户人家,由于天刚破晓,村外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闭着房门,若不是看到人家屋顶上升起的炊烟,定会以为这是个无人居住的村子。看到这幅情景,宋江只得上前敲开一户人家的房门。
房门打开,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长得颇为结实,身上穿着粗布衣服,人显得比较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