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从云来阁出来时,已过子时。
看着静静站在半山腰那棵大榕树下,拎着一盏玻璃风灯,似想要为他照明前路的史湘云,贾环用力的挥了挥手,又抛了几个飞吻……
离别的气息消散了大半后,贾环回了宁国府……
……
“大嫂,兰哥儿,菌哥儿,你们这是?”
宁安堂前堂,贾环有些诧异的看着来人。
贾兰贾菌小哥俩恭恭敬敬的站在堂下,李纨有些拘束。
听到贾环的询问后,李纨赔笑了声,道:“环兄弟,我也是被闹的没法子。兰儿和菌儿方才寻到了我那处,非闹着让我带他们到东府来……”
贾环闻言笑了笑,对一旁陪客的白荷道:“荷儿,前儿我从宫里带回几份头面,你带大嫂子去瞧瞧……”
贾环话没说完,李纨就红透了一张脸,忙道:“不用不用,我就在这里看看,一会儿就带他俩回去。菌儿他母亲还在我那里候着呢……”
“怎地不一起来?”
白荷在门口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盘后,走过来笑着问道。
宁安堂里不允许丫鬟和仆役靠近,所以她亲自动手。
给李纨和贾环各斟了一份茶后,又给拘束不安的贾兰和贾菌也各倒了一碗。
两个半大小人儿大红着脸,谢过了三婶儿。
李纨闻言,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笑道:“已经夜了,来人太多,怕打扰了你们歇息……”
这话说的,有些怪,贾环都抽了抽嘴。
李纨自知失言,脸又红了红,却不好多解释,不然越描越黑,她忙转移话题,对贾兰和贾菌道:“你们两个不是有话要对你们三叔么?这会儿子就装聋作哑了?”
贾兰和贾菌对视了一眼后,见贾环挑眉看来,压力骤增,贾兰鼓气勇气,道:“三叔,侄儿有话想对三叔说。”
贾环笑道:“正事还是家事?你想和朱二丫成亲了?”
“不是不是……”
贾兰差点吓尿了,见李纨瞪过来,小脸苍=一白,连连摇头摆手。
李纨也又好气又好笑的对贾环嗔怪道:“他三叔,兰儿还小呢!”
那一眼的风韵……贾环干咳了声,肃起面色来,道:“那就是有正事了?”
贾环一肃面,气氛陡然一变,却也减轻了贾兰的尴尬。
贾兰小小的呼了口气后,点点头,朗声道:“三叔,明儿您就要出征西域了,如今咱们贾家,偌大的担子都压在三叔您一人肩头。您走后,家里就没人照应了。侄儿虽还未成年,可多少也能担些事了。
三叔有甚想吩咐的,只求三叔别嫌侄儿年纪小,心疼侄儿不能为事,只管吩咐下来。
侄儿也是先荣国的子孙,也能担事了!”
此言一出,宁安堂一静。
白荷都有些咋舌,看了眼面色淡淡的贾环后,又和面色动容不已的李纨对视了一眼。
李纨心里又骄傲又犹豫。
骄傲儿子终于长大了,都能勇于担事了。
犹豫的是,贾兰离下场没两月时间了,这个时候分心庶务的话……
她咬着唇角,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看向贾环。
可却见贾环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加夸赞贾兰是贾家千里驹,反而皱起了眉头。
李纨心里又是一惊……
“兰哥儿,你自己觉得,你现在能担什么事?”
贾环很认真的问道,如同在与同龄大人探讨问题一般。
这让贾兰很有成就感,他想了想,道:“侄儿同先生学了好些经济之道,先生说,三叔筹办的银行,是利国利民,于国朝有大功之事……”
“张衡臣还同你说这些?他有功夫见你?”
贾环眉尖轻挑,笑问道。
贾兰有些羞赧,但也有些得意道:“老师最中意侄儿,就算再忙,也会指点批改侄儿的功课,每旬日还会当面考校……不过,老师说他在经济之道,不如三叔多矣。”
贾环没理会这马屁,看着贾兰道:“兰哥儿,你老师过誉了,经济之道嘛,三叔是通一些,但还上升不到利国利民的高度。三叔筹办银行的本意,也绝非是为了利国利民,只是想为家族,办一份产业,多赚些银子,仅此而已。”
正是信奉“君子不言利”的年纪,听贾环说的如此世俗,贾兰的小脸陡然涨红,眼中有股抹不开的失望……
贾环见之,心里一叹。
不过也早有准备,儒教,本就堪称洗脑第一神教。
贾兰又如何能免俗?
贾兰瓮声道:“三叔,家里富贵已极,并不缺少银子使。如今国事艰难,朝廷缺银……”
“兰儿!”
李纨见贾环面色愈发寡淡,再听贾兰竟想让贾环舍银子,别说贾环不乐意,她都不乐意,因此厉声一喝。
贾环却摆摆手,对李纨笑道:“大嫂,兰哥儿长大了,只是教训,怕是不够的……”见李纨迷糊,有些不知所措,眼圈都红了,贾环失笑道:“你甭管了,我来就是。”
说罢,又看向垂着头的贾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却懂得一些俗理。
就比如说对你的教诲,你娘是女子,读的好《女戒》,做的好女红,还把老太太和你的姑姑们照顾的很好。
当然,对你也照顾的很好。
但是,她教不了你外面的事。兰哥儿,你觉得你娘是不是做差了?”
贾兰闻言,见一旁李纨白了脸,忙跪下,委屈道:“侄儿如何敢怪娘亲?外面的事娘又没经历过,如何会……”
“你不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