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口中说的这个“沈氏”,在别人眼里就是符长宁因嫁给了沈从景而改变的姓氏,实则实在是符长宁不想让别人认出她公主的身份罢了。
皇后抬了抬眼皮,说一声“知道了”,才对着那佛像叩了一首,就着宫婢的手慢慢站起来。她将佛珠递给大丫鬟泽芝,侧过头问一句,“给她引偏殿去了吗?”
“回娘娘,正在那儿候着。”
“嗯。”皇后点点头,就往偏殿行去。
当皇后的仪仗停在偏殿的时候,符长宁起身见拜,在得了起身的准许后,起来,不动声色的往上扫了一眼。
符长宁有些怔住了。
符长宁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相反,两世为人,再没女子比她见过的更多的人了。在嫁给祁烈、或是说在现在被沈从景劫出送亲队伍之前,符长宁是嫡公主,她的母后就是号称曾经艳冠六宫的出了名美人儿。但美人年纪渐长,虽也保养得当,但眉眼中却总透着几分看透事故的沧桑,却总归还是十分年轻美丽的。符长宁却从没见过像面前女子——哦不,甚至可以称谓是“少女”的这般年轻的人。
按说皇帝现下四十几岁,面前这位是他的原配皇后,最小不过三十多了。可面前这女子,只是脸儿板的死紧,但她若是肯在人面前笑一笑,人定会以为她是十六芳华的少女。
若细说了,这女子的容貌并没有符长宁的母后好看。弯弯的一道罥烟眉,两只含蓄的凤眼,嘴巴小小的,脸儿上甚至带着些许婴儿肥。那肤色可真好,一块儿成色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样,说她肤若凝脂,半分没人会嗤笑这是胡说。
建蒙国的皇后,实在是太年轻了。符长宁不是没见过保养得当的女子,她母后就观之如二十许人。只是这位皇后年轻到根本不肯让人相信她是皇帝原配一样,脸上光洁饱满如同少女,其他的,说不上来的,就是带着一股子少女的透澈劲儿。
她穿了描银红牡丹香云纱的掩襟圆领衫子,下头是褐色四海升平的织金马面。头上戴着的是凤鹤衔珠金步摇,妆面很淡,几是看不出来。哪怕这样,她淡妆相迎,且那这一身衣裳的颜色暗沉,却并不能掩盖她半分的年轻靓丽。
如若不是这位皇后的眼里太过平静,哪怕是有人指着她对符长宁说,这个人已经三十多岁啦,符长宁也是半点不肯相信的。
不可思议的如同少女一般的容貌。
符长宁低下目光,用长长的羽睫掩盖住她无礼的诧异之色。
而坐在上方的那位少女般的皇后,也正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下面坐着的符长宁。
符长宁所有的的衣服,几乎都是她的“陪嫁”,自打来了沈从景这山匪窝子,她除了必要的置办一些嫁妆里没有的短打——她从前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没有百儿八十个美婢伺候、还要猴子似的跑来跑去办事情,所以拒嫁妆中的衣服全到连骑射用的曳撒都有了,却没有象征着地位底层的短打——剩下的所有衣裳,都是她原先的。
起初在山里的时候,哪怕是山脚下繁华的小镇,也没有她制衣所用的杭罗吴罗,莨绸云缎。她总觉得,穿多了那些低劣料子做的衣裳,她娇嫩的肌肤都会收到伤害。符长宁不想因着生活地方的改变,而委屈自己。
所以自然的,她身上穿的这身作为陪嫁,也是极好极好的料子,明眼人一眼便知。
皇后娘娘,自然是位“明眼人”。
虽这位皇后并不如行家一般,看一眼就知道这女子身上所着的料子到底是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定然是极好极考究的——符长宁身上穿着的是少女般明媚鲜妍的肉粉色烂花真丝绡的竖领对襟衫子,下面配着光霞灿灿的褶裙。这褶裙颜色很妙,那是一种流动般的色彩,不眼瞧着,是无法描叙出那种色泽和光彩的。褶裙基色是橘粉色,上面是扎染的深粉和浅粉,若是这裙子的主人走动两步,就会渐渐的流动着天边云霞一般变幻莫测的色彩。
此等光泽,定然非是凡品。
皇后觉得,纵是她做了建蒙皇后这么多载,也没见过这般的裙子。她的目光渐渐深邃起来——这女子,看起来竟并非是传言中的“寻常人”。
其实皇后没见过这裙子很正常。这裙子的原料名叫“烟霞锦”,取的就是“流如薄烟,动若朝霞”之意。这是天岚国专供皇室织造料子的平谷织造司,所独有的一种织料手法,除了极少数地位尊荣的皇室成员,是没人能够享有用“烟霞锦”织造衣裙的待遇的。
而不凑巧的是,符长宁因其很有利用价值,所以自小十分得她父皇“喜爱”。而她母后虽未必对她存有几分舔犊情深的心思,在吃穿供应上却一概给予她所能给的最好的。所以在符长宁这里,“烟霞锦”根本不是什么世间罕有的宝物。
她光是“烟霞锦”做成的衣裳,就有整一箱笼之多。而为了不破坏这料子的美感,“烟霞锦”制作出来的衣裳,必是没有宫中织造的宝印的所以,符长宁才会选择了这么一条裙子穿出来去见建蒙国的皇后。
建蒙皇后若有若无的皱了皱那两道极美的眉。
“你便是……从景的妻吗?”皇后淡声问符长宁。
符长宁点了点头,颇带了一些善意的微笑回说,“回娘娘,妾正是子息的妻。”
“唔。”皇后点点头,又道,“是个好孩子。”
符长宁欠了欠身,对她的赞扬表示接受。
皇后又问她,“你出身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