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远了,拉回来说牛肉,切好了牛肉,还要加少许蛋清捞匀,腌上三个小时……想到这个,安然手下一僵,抬头看向灶台前的大胡子,毛茸茸的大胡子占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两只怒气冲冲的眼睛,跟老大的鼻子。这位大厨长得真是蛮有特色,这也就是在古代,到了现代他的胡子先要剃掉才行。
安然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牛肉需要腌制。”
大胡子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安然旁边,安然下意识看过去,这才看见是宴席所需菜单,想来是一式几份儿的。
安然看了一遍儿,不禁暗暗摇头,怪不得大胡子要生气,这宴席上菜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味浓的先上,味淡的后上,无汤的先上,有汤的后上,还要时刻照顾这席上宾客的感觉,估计吃饱了,而席未散,便需上些辛辣菜刺激食欲,若酒喝多了,可上些酸甜菜肴醒酒提神。
如此,还需对每道菜所需功夫做到心中有数,合理调配,方能把宴席做好,像炒牛肉这样的菜是必须提前腌制好了才行,大厨炒了就能端上去,如今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怎还来得及。
不对,听干娘说过,大厨房除了那位做过御膳的郑大师之外,两位主厨都是郑御厨的亲传弟子,也是颇有名气的厨师。
而炒牛肉是大胡子提出来,刚那小子才才手忙脚乱,若是大胡子提的,就有问题了,作为一个颇有名气的厨师,怎会不知道炒牛肉的流程?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刻意为难,想把人赶出去。
忽然想起这大厨房的差事,都是抢不上的肥差,人人都恨不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也就明白了,想来刚那小子也是门路进来的,虽不至于一窍不通,但作为一个大厨的帮厨,却远远达不够,所以,这位才用这个法子把人赶走,省的添乱。
想明白了,也就不用再问了,安然粗略看了一遍宴席所需的菜单,在心里暗暗捋了一下顺序,便动手把牛肉腌起来,放到一边儿,从旁边拿了块鸡脯肉,去皮,斩成薄片,用豆粉,麻油,酱油拌匀,再入蛋清调拌,所需葱花姜末,青瓜切好连同调拌好的鸡脯肉,递了过去,接着配其他的。
一边儿配菜,一边儿留心看着大胡子炒鸡片,这道菜最重火候,一盘用肉不可炒过四两,且必须用旺火猛炒,才可有足够的火候,炒出的鸡片浓油赤酱,色香味方能面面俱到。
显然,大胡子也是高手,临下锅才把从花姜末青瓜加进调拌好的鸡脯肉里,入锅,旺火翻炒几个过子,待颜色红亮便出锅了,旁边有传菜的忙放到食盒子里,提着就跑了。
其实,这道菜还是先做出来就吃才得味,如此这般,在食盒子里一闷,再送到花园子的席面上,却有些走味。
念头至此,不觉失笑,自己是当厨子当的年头长了,总是习惯吃刚出锅的,才有此想法,若真正的宴席上,哪可能如此,收回心思,认真切菜配菜。
虽是头一次给大胡子当下手帮厨,却还算默契,只不过,下头预备的东西却有些杂乱无章,这些人简直是来捣乱的,有这些不靠谱的人,大厨房能支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想起刚安福都不敢进来,想是被大胡子骂怕了,才脖乱投医把自己推了进来,这个大厨房的管事也不好当啊。
大胡子要做的菜并不多,只是几个大老爷亲点出的主菜,其余自然有二火三火负责,不在这间灶房,故此,虽然宴席所需菜品众多,主厨却相对轻松,等牛肉炒好就算收工了。
等大胡子一走,安然便开始收拾灶台,案板菜墩都用刀刮两遍,用水洗净,用过的抹布都上大锅用碱水煮过晾好……
足有一个时辰,才收拾利落,直起腰刚走出去,就见安福笑眯眯的站在外头,看着她两眼发亮:“丫头行啊,竟是个深藏不漏的,跟你福叔说说,哪儿学的这么一身本事,差点儿连你福叔都骗过去。”
安然目光闪了闪:“安管事,安然之前是在外厨房的,您莫非忘了。”
安福白了她一眼:“快得了吧,外厨房要是能出你这样儿的,我还愁什么啊。”说完,见安然一副认真的表情,不禁道:“真是在外厨房学的啊?跟谁学的?莫非外厨房还有我不知道的高人不成。”
却见安然一副不想说的样儿,琢磨自己这么刨根问底,也没什么意义,这人找着了,就连挑剔的赵永丰刚出来的时候,都难得跟自己说了一句,这个,成。
别看就一个成字,安福的老泪都差点儿下来,这位多难伺候,他可是深有体会,能说一个成字,那绝对已经相当难得了,可见对这丫头满意的不得了,自己还纠结这丫头怎么学的手艺做什么。
想到此,便不再问了:“从今儿起,你就留在大厨房吧,也不用顶山柳的差事,就跟着赵大厨帮厨。”说着,压低声音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悟性高,跟在赵大厨身边儿学上个一年半载,可就了不得了,赶明儿就算再不济,混个厨娘也不难,可得用心。”
安然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这位安管事虽有些神叨叨,看起来却不像坏人,至少比兴儿强太多了,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应该不难,便认真的点点头:“嗯,我记下了,多谢管事提。”
安福见她如此上道,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语气也愈加柔和:“大厨房的丫头就你跟小霜,屋子是现成的,就旁边的院子,回头你搬过来就是。”
安然不免有些犹豫,说实话,不是这里不好,她是真舍不得自己那个小院,别看破,可如今让她收拾,也颇有生机,要是搬到大厨房来,自己前头不白费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