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于仁在,此时神色也露出了些许的不自在、些许的不明白。
当然,这些个不自在、不明白都是极为细微的,旁人绝不能看得出来。
君弃剑等了半晌,等不到对方回话,便又说道:后生有件事,特地来与于堂主参详。
于仁在立即回神,连道:说,尽管说!心里则想:你就这么单刀直入?
君弃剑道:后生希望于堂主出面,中止河北眼下的乱事。
这一句可好,于仁在尚且定得住神,却又再一次把他身后的李戎央击傻了。
李戎央已是满脑子的不可置信,到底君弃剑是白痴、还是我是白痴?怎么他作的事全不按牌理出牌、或者他有牌理,只是我看不出来?
于仁在沈吟了一阵,道:向朝廷宣示忠诚,之后则可趁其不备,是吗?
不是的。虽然朝廷眼下正乏可用之兵、有能之将,但后生也不会要求于堂主屈居人下。这一着要收买的不是唐朝廷,是百姓。于堂主必然知晓,有能者未必能得天下,否则如那魏之曹操,英雄一世、莫可匹敌,何故终究望江长叹?又有秦之苻坚,横扫河北、势如破竹,怎会落得为臣下囚?
于仁在自然知道,曹操不能统一天下,败在徐州屠杀,使他将当时未在治下、且已有所主的荆、益、扬民心全输掉了,於是有日后的赤壁、汉水二大败仗;而苻坚之失,则在连年兴兵,使粮不足糊口、户只留一丁,把百姓最重要的温饱与传宗接代的路子都断了,怎可能取得天下?
君弃剑这小子,说这话的确有道理,若能先得民心,一旦起兵,那非止势如破竹,简直是天下响应、易如反掌了!
反正唐朝廷已走了二十年的歧岖路,早成风中残烛,就算止了这次的田承嗣之叛,唐朝廷也不可能因此恢复元气……此着可谓有利而无害啊!
于仁在露出一抹微笑,道:君公子既提此议,细节方面必有腹案,不妨入堂略述一二。
李戎央闻言一怔,忙道:师父!堂中有……
有什么关系!于仁在正色盯了李戎央一眼,便将君弃剑引入中堂。
君弃剑跟上了,屈戎玉也跟上了,连一个眼神交会都没有,却又并肩走着,不即不离、也若即若离。
原先在前庭旁观的几名弟子则围住了呆若木鸡的李戎央,七嘴八舌的问着同一句话 ̄那真的是君弃剑吗?
...
进入中堂,最先吸引到君弃剑目光的,自然是左侧壁上的那一大张纸。
他飞快扫过一眼,而后赞叹道:贵堂果真是有备而来!
好说,你这一着,本堂主便算不到。在谈正题之前,本堂主还有些个问题。央儿说你是望北行,怎么却到了我聚云堂来?两人分别坐下后,于仁在问。
望北行是没错的,但只是沿邗沟北行,再溯长江、湘江来到衡阳地界。但后生并未来过聚云堂,故多花了些时日探明贵堂所在。
那木、石二阵的通过法,是谁教你的?
自是河伯所教。或者该说,河伯他老人家早已料见,后生免不了须得步入聚云堂……
嘿!于仁在失声一笑,道:这么说来,屈师叔倒是早就算到本堂将会与回梦堂反目了?说这话时,他瞄了刚刚就坐的屈戎玉一眼,但屈戎玉微微垂首,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臆测,但并不过份。以河伯不世之才,或许真的料见,只是未及作出应对措施,即撒手归天而已。
以此算来,令屈师叔无法进行应对措施的人,更胜过了身负不世之才的屈师叔,你还想与他为敌?于仁在又问,指的自然是仲参。
策使河伯归天的幕后主使,在二十一水帮联盟改弦易张之后,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只不过……还是没人知道,这仲参究竟是谁?
在聚云堂中,君弃剑的神情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第一次有了转变,他断然应道:对於打上门来的敌人,我从来也不会有所疑虑!
是吗?那神宫寺流风呢?于仁在又问。
这问题使得屈戎玉心里暗暗叫绝。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云梦剑派门人一定知道,君弃剑曾在回梦汲元阵的阵眼中过了二十天。回梦汲元阵乃是回梦堂最重要的宝贝,只要吸入此阵势所拮取出的天地精华,可使游梦功的功力大幅精进,在阵中过上一夜,即有平日苦练数月之功。但其中阵眼蕴含的水气精纯太过,只要吸入一口,任谁的身体都无法负荷,在来不及运功让身体气脉流转,消化、适应这股水气的情况下,便会导致气脉堵塞、功力尽废,甚或气绝而亡的下场。故回梦汲元阵的阵眼,是派中上下皆知的死地。
君弃剑曾藉着这个死地复活过一次。他复活后的同一天,屈兵专便曾向元仁右说过:此子怕已不在你我之下。
但问题是,那死而复生的二十天、回梦汲元阵阵眼中的二十天,究竟让君弃剑有多大的进境?
君弃剑在复生后,从来不曾全力出手过,这个问题尚无人可解。
于仁在这一问,并非是问你为何不杀神宫寺流风,而是问你真的打不过神宫寺流风吗?他想从君弃剑的回答中,试着探清其功力深浅。
屈戎玉念头在转,君弃剑却是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