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敲十二点,韩中先依然没有睡觉,他胡思乱想着,搞不清命运将会如何捉弄他。
忽然,房门有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象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
韩中先心中暗暗叫苦,这必是沈霞又来了。想到这里,他一下子跳起身,心想,呆会儿门一开,我便夺路而走。他屏息凝神的藏在门后,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外面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让韩中先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紧张,想得太多了。
门外“当啷“一声响,韩中先又跳起身,趴到门缝上瞧个究竟。门轻轻一拉,竟然应手而开。韩中先顾不得想别的,悄悄向外溜去。大树后闪出一个黑影,话也不说,拉了他一把,示意跟着她走。
韩中先情知翻不过高墙,又见来人是这样秘密,便不执拗,紧跟在那人身后,穿夹道过花厅,上了后院落的一座青砖小楼。
微暗的灯光下,那人脱去浅灰色法蓝绒斗蓬,回过头来,闪动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启小银牙,笑了起来,显然是为自己的行动而感到满意。
“桃子,是你?!”韩中先喜出望外,“我可真没想到。”
沈桃咯咯一笑,调侃道:“笨得要死,竟被我姐给关住了,过两天就要拜堂成亲,我可是坏了你的好事了吧?”
“我,唉!”韩中先苦笑着连连摇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们姐妹二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异,简直就不象一个老子爹娘生的!”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娘生的。”沈桃眼圈有点红,“她的娘是正房,我的亲娘只能是姨,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也只能把生我养我的母亲叫作三姨,她给沈家生儿养妇女,到老还是个奴隶。在这个家里,沈霞和她那阴阳怪物的母亲是真正的暴君和公主,连父亲也奈何不得。迟早有一天,我要跳出这个火坑,学娜拉的样子,坚决出走。”
“你说得对,不过也要准备妥当。”韩中先鼓励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女孩家可不能瞎跑。”
“我知道。”沈桃眨着娟秀的大眼睛,点了点头,“现在宵禁,出去很危险。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你就从后角门跑吧,我再把门锁起来。有没有地方去,要是没有,在这里暂时……”说到这里,沈桃的脸有些红了起来。
“放心,我有地方去。”韩中先肯定的点了点头。
“如果在城里落不下脚……”沈桃犹豫了半天,方才说道:“你可以去章湖县七里铺,那里有抗日的队伍。”
“你是怎么知道的?”韩中先很奇怪,现在虽然有风声,但也是把那支队伍叫做土匪,沈桃让自己去那里投奔,难道她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嗯,嗯,那个,你别问了,反正我是不会害你的。”沈桃支吾道。
韩中先却不罢休,软磨硬泡了好半天,沈桃才道出了详情:“这是李如萍告诉我的,她和几个同学前段时间离家出走去南方投国军抗日,半道上遇到了余飚和他的手下,那几个男同学便跟着余飚去打鬼子了,她因为是女的,人家不要,便被送了回来。她在家里越想越窝火,你知道,我和她情同姐妹,我一再追问,她才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韩中先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他提起独水镇的事情,李如萍的表情怪怪的,好象在掩饰什么。
“你可别去乱说啊!”沈桃郑重警告道:“如萍知道了,非得和我闹掰了不成。”
“放心,这事出你的口,入我的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韩中先举起手发誓道。
……………………
夜深了,月光将树影照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地微微摇动着。
宋光辅亲自带着几个人飞快的挖掘着结实的路基,并将挖出来的黑色的石头、泥土用积雪掩盖起来。李大猛则拿着大扳手飞快的卸着钢轨接头处的鱼尾板(两根钢轨之间的链接板),张凤带着人在放哨,一群人干得热火朝天。
这里不但是一个长下坡道的结束处,而且还是一个转弯处,到时候火车必然会以千钧之力冲击这里的空空如也的路基。
李大猛和宋光辅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呼哨一声,队员们飞快的躲进旁边的树林里。
“呜……“一声悠长的汽笛吼叫,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地面也开始抖动。火车带着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机车喷出一团白雾,从车底卷出的激风,吹起了一阵阵雪尘。
呼啸的火车猛烈的压上了松软的路基, “轰!”“晃荡”连接一串的巨大响声传来,火车头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带着身后的车厢,冲出了路基,翻滚着碰撞着,在极短的时间内,横七竖八,一片狼籍地翻倒在了铁道的两侧。前面的火车头已经彻底解体,炙热的水蒸气从破裂的锅炉里“呼呼”的向外冒,后面的煤水车则爬到了前面的车头上,至于后面的车厢则全部呈扭麻花状粘黏在一起,煤象小山样堆得到处都是。
队员们大声呐喊着冲向惨不忍睹列车废墟,李大猛则向列车前部的驾驶室冲去,那里应该有佩枪的日本安全员。可到了跟前,看着扭曲变形的车头和一堆模糊的血肉,哪里还能找到什么枪支。
其他队员也基本上空手而回,李大猛略感遗憾的摇了摇头,一摆手,大声喊道:“撤退,一会儿鬼子和那些维持会就要赶过来了。”
雪地里,二、三十个土匪押着十几个妇女,赶着几辆大车在行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