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记起,玄狐临走之前,挣扎着上去,将自己的脚踝紧紧抓住了。那一瞬间,自己觉着心头漫过一丝冰凉冰凉的感觉。那时候的水流觞也没有太过留心,总倔强的以为,那定是黎析在自己内心留下的,对芷君的那么一丝不舍。他竟丝毫没有留意到,冰凝雪在临走之前,在自己心里种下了多么巨大的隐患。
他忽然笑了,笑得甚凄凉,“玄狐啊玄狐,本座也是待你不薄了,以往觉着最为忠心的便是你了,却没有想到,你背叛的,比任何人都彻底。”
江安侧目对他,“原来,你待她不薄吗?”
“只是,她最想要的,你没能给她。”
“凡是黎析喜欢的,你都抗拒,可你虽然抗拒,却不可避免地,同他的一切越来越像。你甚至抗拒着玄狐冰凝雪,其实你也不是不曾心动,只是......只是你分不清,那是因为受到了黎析心念的控制,还是你自己的缘分。可你就这样将她打碎了,如同当年打碎白莲王后一般。”
听了这样一番话,水流觞愣了一愣,终于是慢慢沉默了起来。那利剑插中的心头,一寸寸冻结成了寒冰。此时此刻,他的生命,也不可避免地,要走到尽头了。
他仰头,笑得很是苍凉,却又诡异着回头向着江安,“娃儿,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
“墨溯祈果真厉害,也不负武冠群伦这个名号了,他若是还活着,本王着实是认败了。只可惜他死得太早太早,娃儿,你以为你们当真能杀得了我吗?”
“哈哈哈哈......”
“狡兔三窟,即便是失误,本王也不是不无准备。”水流觞笑了,“神之子确实是一座宝库,白汐果真是疼爱她这个儿子,在他的身上,不知放下了多少宝物,所以......本王很不幸地,动用了一切手段,讨到了七色琉璃。”
“所以本王不会死去,最后的最后,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沉睡一千年罢了。”
“千年之后,吾将复生,重新了结这皓连古都的一切!”
江安笑得惨然,“千年之后的事情,千年之后再说,我等如今,也只愿意活在当下了。”
“好一个活在当下,本王便全了尔等所愿,容你们千年休憩,哈哈哈......”
那声音笑得很是狂放,又是一点点的消弭了下去,水流觞的身子,慢慢氤氲起了雪白雪白的光圈,而后又一点点缩小,最终化为了晶莹剔透的七彩琉璃。
江安走上前去,将它慢慢捡起。
“结束了......”
他颓然坐在了一片草地上,目光空茫地望向漫天星空。
今夜的星星,绽放的很是璀璨。一闪一闪,须臾明灭。
“结束了吗?”
幻王喃喃问着,长吁了一口气。
直到了这个时候,众人的心头。方才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负重卸下,他们不觉有些腿软,全数坐在了草坪之上。
江安呵呵笑着。自袖中拿出了酒壶,扔给了离龙一壶后。径自一人自酌自饮了。
那无尽的星空之上,好似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样明媚的容颜,嬉笑着,掩面向自己轻笑。
那好似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脸孔。一如往日,那女子在花间袖手炫舞,惊飞粉蝶一片。
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略微发呆的神情,嘟嘴道,“不好看吗?”
那时候的自己摇了摇头,冷冷说了一句。“不好看。”
小阿薇委屈了,她跺了跺脚,“可别人都说好看啊......”
自己大惊,“你还跳给别人看?”
他锤着她的头,“砰砰砰”地敲得她到处乱窜。“不要啦,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 ......
那些甜蜜的场景,好似就在昨天。可如今回身之时,已经是十年之前了。若是自己同她在一起,还有那么一丝欢欣幸福。也就是年幼时,甚至都是不懂爱的那一段了。可那个时候,阿薇未必会感觉到幸福,那时候的她,被冰凝雪所挟持,一生都生活在阴影之下,对她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什么是真实呢?等到所有的感情,都化作了真实的时候,却又是另外的一番,撕心裂肺。无论是自己,或是阿薇,都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真实,只可惜,该来的还是躲不了。
此时的江安,还想许她以后,甚至诅咒发誓,若还有命回来,自己必当好好待她,必当将心里的那些缺憾,全数都弥补了。
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江安仰头,将手中的酒,喝了很大很大一口。
他凝视着这片星空,忽然泪流满面。
离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放下了,江安。”
江安惨淡同他笑笑,“对她,我算是混蛋么?”
离龙愣了一愣,“你想多了,她不会怪你。从很多事情上来说,你也是不得已的。”
“阿薇她也同我讲过自己是不得已,可我却一直以为那是借口。”
江安苦笑了一声,慢慢沉默了。他拍了拍离龙的脊背,却感受到了几分凸起,他愣了一愣,“还好,你还有个盼头。”
“五百年,琉月师姐总会回来的,可是我......”江安咕嘟嘟地又灌了一口酒,“可我连任何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生老病死,生离死别......呵呵。”
江安苦笑着摇头,一手捂住了眼睛。他坐在转生海的岸边,看着那些嘶吼不止的怨灵,一杯酒便是倒进了转生海。“阿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