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看这郡主也不像是闹事的人,便说若是可能,三七许能来看看。韩孺算了下日子,就明白,三七正巧是本来绣坊该上新的日子。文遥也是一样,没有过来空色,只有梓潼时不时来送点东西。文遥随着老管家,一一处理着林家的一切。小夏白天怎么都不去灵堂,晚上却怎么都赶不出灵堂去。最后弄的弘文、晋鹏和文遥都陪着小夏,老管家干脆在灵堂后支起了几张床,让几个人累了好有地儿歇一歇。小夏却是走到哪都抱着那盆花。
小语把黑色的衣衫绣好,黄昏时分送来了林宅。最后一拨人离开,小夏接过衣衫,取出自己的那件,然后把他们三个的,放在一侧。小语挨个的区分,然后递给他们。小夏走出灵堂去了自己的院落。文遥抚看黑色灰银边直裾,衣下摆绣着一朵并蒂曼殊沙华,赫然是小夏每日抱在怀中的那对。在衣角绽开,成独特风情。看的出画的笔法生硬,却极为的写实,似乎一笔一笔映着花,镌刻下来的一般。原来那五日,小夏便是在房里画这个。
“曼殊沙华,天上之花。”罗晋鹏看着衣衫,喃喃自语。
“它还叫彼岸花,生在黄泉之边,接引亡灵归路。我们站在这里,它长在彼岸,现在过不去的彼岸。”小夏走了进来,身上已经换上新的衣衫。黑色的齐胸藏折襦裙,衣带纯白,裙上的彼岸花,如血如雪。雪白的肤,暗黑的衣,让小夏看起来犹如新月佳人,很不真实。
“小姐,上新具体定在哪一日?”小语看小夏还算平静,便多问了句。
“定在五七吧,也不会太赶,若再有人来探消息,就说林小东家一直没有说要不要上新。”小夏自然是说听了那些外面来打探的事儿。
“姐,你又要玩故弄玄虚的把戏了。”弘文也换好了衣衫很合身。
“错了,这世间事儿,本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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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夏又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儿,就如她对文遥说的一般。出殡当日,京城一扫一连几日大风,难得晴空,天蓝似海。林家子孙既没有披麻戴孝,也没有哭天抹泪。那是林于祉过世后,林小夏第一次站在世人面前,京城里对这个有太多传闻的女子好奇的人,都悄悄的出来打量。林小夏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连帽斗篷,整个人严严实实的遮在里面。林弘文抱着林于祉的排位,走在最前面,一样穿着一身白色的斗篷。
到了选好的地儿,先是掘开了一侧林顾氏盼儿之墓。林小夏指挥着人把已经成一具白骨的顾氏,从棺木里搬了出来,和林于祉一起放到一侧的架子上。小夏亲自点了火把,看着熊熊大火把两个人烧的干干净净。围观的人群全部看呆了,有些年纪大的直接说着林小夏不孝……林小夏只是自顾自的,没有理会任何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外人一眼。
直到一个人收起所有的骨灰,装进荷青色的小瓷罐里,放进刚才掘开的墓里,然后着人覆盖好,把从新刻好的墓碑立在前面。放下酒水、蔬果等物品,在墓的周边,走了几圈,一边走一边撒了些什么,口中喃喃自语。然后跪在墓前,磕了九个头,然后起身弹去膝盖上的土,又看了眼墓碑。转身离开……
林小东家掘墓火烧自家父母之事,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好听的,难听的,怎么说的都有,大逆不道、不孝子孙……林小夏如今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无论走在街上,多少人指指点点,她都可以当对面是空气。弘文没有问姐姐为何这么做,只是知道她既然做了,必然会有因由。倒是许琤一直在问,弘文只是摇头说不知,心想也是父亲授意的。三七后,晋鹏和弘文都消了假,继续每日辛苦。文遥开始熟悉林家铺子的运作,着手看顾一些。小夏现在颇有点甩手掌柜的意味。
林小夏自此和惊世骇俗扛上了,但凡有人说起林小夏,便会想起惊世骇俗四个字。好事之人把林小夏从进入林家铺子开始做的每一件都编成了说词,有南城茶馆的说书人会在茶余饭后,把那说词当成书一般的说于人听。所有人都觉得小夏是因为林于祉的离世,造成如今的偏执大变,文遥思量了许久,发现从林于祉离世开始,小夏每一个行为的确有些任性,但是却步步都有目的,不似胡乱作为,可见小夏并没有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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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一早,小夏就站在了绣坊内。林家绣坊头日就贴出了今日上新。来看的人多少也是好奇大于来买的,都想看看出了这么大事儿的林家,要上什么新。林家绣坊里,林小夏气定神闲,亲自摆放着每一个物品,新定的展示柜也在两天前送来了。一件一件,摆放好,一件一件的调整为最佳的角度。小夏几乎用了半个时辰,才算把整个上新弄好,小语一直跟在小夏身后,好时不时帮补一下。
最后一步就是把这次上新的新品名字摆在展示柜旁。徐徐展开,两个娟秀的字:彼岸。两个字,诉说着林小夏对于养育她十九年的父亲林于祉深深的思念,放不开的眷念,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