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吗?”司铎问。

这名俊秀而年轻的司铎有一头漆黑柔软的短发,墨色的眸子仿佛要把人的视线吸进去。他的黑白立领、黑色长袍和玫瑰念珠无不笼罩着圣洁的气息,即便面孔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也不能将那种神之牧羊人的威严神圣减弱一份。

躺在地上的伤员张大眼睛,焦点涣散的眼珠被司铎的语言吸引。他茫然地看着对方,双手按着腹腔的创口,以免肠子从里面掉出来。司铎提高了声音,严肃地喝问:“你相信神吗?”

伤员开始吃力地点头,亚默南哪有会说自己不信神的人呢。司铎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的手向前平伸,悬停在伤口上方,微微弯曲手指。那是教会治愈者常用的治疗手势,伤员看着他左手的玫瑰念珠,脸上露出深深的渴望。

“那么,你将被治疗,因为信者必将得救。”司铎轻柔地安慰道,“我主拯救地上一切信徒,使你我不必遭受离别与苦痛。请看好,我的手会开始释放治愈之光,你的伤口将从内脏到皮肤全部愈合。”

如他所说,他的手掌下出现了柔和的光彩。伤员曾见过治愈者给村长疗伤的样子,碗口大的伤口连一道疤都没留下,如今司铎掌中的光辉和伤员见过的没一点不同,他也要得到这奇迹的眷顾了吗?不用死了吗?为什么司铎大人会来治疗他这样的小人物?伤员怀着一肚子疑问和希望,看着异兽留下的致命抓痕一点点变小,直到了无痕迹。

“神啊……”他震惊地拿开手,看着撕裂的衣服下露出光洁的皮肤,狂喜道:“谢谢您!司铎大人!谢谢!”

“这都是因为你虔诚的信仰。”司铎微笑道。他看着伤员一骨碌爬起来,又是蹦又是跳,享受着本以为要失去的生命。他含笑接受了伤员的千恩万谢,那双黑眼睛里却没有笑容或感动,评估的目光冷静地笼罩着那位被治好的伤员,看着他兴冲冲向门外跑去。

然后摔倒在地。

伤员喉中发出窒息的嗬嗬声,迷惑地把手伸向肚子,碰触到温热的鲜血。消失的创口再度出现在原处,因为没被按着,敞开得仿佛一张大笑的嘴。脏器跌了一路,像蛞蝓爬过留下红色轨迹,只有一小段还与他的腹腔相连。伤员颤抖着伸手想把它们塞回去,手刚抓住肠子就不动了。

司铎闭上眼睛,深深地叹息。

“愿你我心中没有忧愁,因为主的国中有许多住处……”他双手合十,闭目念起悼亡经。念完他睁开双眼,遗憾地看着尸体,说:“看来你的信仰不过如此。”

一名苦修士走了进来,躬身向司铎行礼。司铎点头回礼,向后退了几步,而后,四只狼灌爬了进来。

这些狼灌色彩鲜亮,每一只的爪子都比普通同类硕大,毫无疑问是带着晶核出生的异兽。奇怪的是,它们并没像一般的异兽一样,毫无道理地攻击人类甚至同类,反而一只只目的鲜明地对着尸体爬去。它们的爪子在尸身上划出一道道裂口,被抓过的地方很快软化成一片肉糜。这群狼灌在肉糜上狼吞虎咽,不久,整个小木屋中就只剩下一片暗红色,当地人一看就能知道发生过什么。

不会有人在意一名被异兽吃掉的村民,在靠近汶伽罗防线的村子里,每年小兽潮都有人这样死去。

苦修士喉中发出了野兽般的怪声,吃饱喝足的狼灌闻声离开。一头最大的狼灌走到门边,似乎被什么所诱惑,忽地又转身往屋里去了。苦修士加大了声音,狼灌焦躁地摇头摆尾,就是不肯乖乖出来。

一道电光在空气中闪过,准确地击中了狼灌的脑袋。它没劈烂狼灌的头颅,却轻松夺走了它的生命。饶是如此,皮毛烤焦的味道仍让司铎睁开了眼睛。

从狼灌开始进餐起,司铎就一直在闭目调息,仿佛笃定自己将安然无恙。尽管不害怕鲜血,他也不喜欢看这种血腥污秽的画面。

“我希望下一次它们死在屋外,伊娃。”他蹙眉道,屋外作苦修士打扮的女人俯身致歉。司铎正要出去,一只乌鸦拍着翅膀飞进屋里,停在男性苦修士的胳膊上嘎嘎鸣叫。司铎耐心等待,直到苦修士把饵料喂给乌鸦。

“有好消息吗,以撒?”司铎问。

苦修士开始对他打出修士们的手语,名为以撒之人因为口不能言被父母舍给苦修院,长大后却觉醒了兽语异能。待他“说”完,司铎笑了起来。“阿铃古的蠢货。”他说,“他们把自己都骗过了,真以为自己是神灵的守门人了吗?还真是和教皇陛下一样自相矛盾。”

司铎有一个接近神灵,至少最接近“众仆之仆”的出身,他在光明教气氛最浓厚的阿铃古是亚默南最杰出的司铎之一。但当他谈起阿铃古、神灵和教皇,他的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敬重。他毫不客气地嘲讽着,脸上依然带着温柔慈悲的浅笑。

“‘神眷之人’可不能荒废在那里。”他摸着下巴,思索着,“苦修者小院是最糟糕的选择,哪怕禁闭室都比它好。但光关在禁闭室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她必须出来。”

以撒和伊娃站在原处沉默不语,仿佛对司铎所说的一切置若罔闻。这样很好,司铎本来就不是在讨论。

“我得写一封信。”他自语道,“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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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铎的传信鸟飞向阿铃古的时候,克里斯与安的每日聚餐还在继续。巡林客先生愁苦地托腮,看安心满意足地吸溜着汤。

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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