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爷接过刀,看着爷爷的棺材冷哼了一声。
“现在,我当着半闲的面,也对你说一句话,如果在坐的三个人,掉了一根汗毛,你该拔刀就拔刀,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大道理,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我还是明白的,孩子是我生的,孙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谁想动他们,就问这把刀答应不答应。”奶奶说道。
舅老爷点了点头,目光平静。
奶奶站起身要回屋,我老爹拦了一下,奶奶就是摆了摆手,摇了摇头,道:“没事儿,你放心吧,我还等着抱重孙子。”
----这一晚,对于我家来说,注定就是个不眠夜,所有的灯都被我老爹打开,照的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奶奶在房间里,舅老爷这一次却没有回去,他让我老爹去打了壶酒回来,却不跟我们一起喝,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安静的坐着,过一会儿就自酌自饮一杯,加上在椅子边儿上靠着的那一把擦的明亮的军刀,此时舅老爷的背影,如同是一个孤独的侠客。
我跟我老爹坐在屋子里,一根儿接一根儿的抽烟,奶奶的态度,实在是太让我们担心,哪怕是她说了她要抱重孙子,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就是要赴死,而且异常的决然。
“爸,有时候我就在想,现在趟在棺材里的爷爷,到底在想什么?”我问我老爹道。
如果刘胖子在,他肯定会说,老爷子看着大房斗二房,肯定是无奈的。
“别的不知道,我就感觉,你爷爷肯定是无法面对这个事的,他要是知道怎么做,就不会选择死了,人活在世上,谁能不怕死?他可能感觉,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事情,是比死还要可怕吧。”我老爹道,烟雾缭绕之中,我看不清老爹的脸。
“如果是我,我不会逃避的,起码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道,其实我在内心深处,是感觉爷爷异常的懦弱,死是一种解脱,可是你可知道,你是解脱了,你的家人却解脱不了?
“该来的,都要来的。”老爹用奶奶的语气说了一句,说完,他站了起来,道:“十三,你去桃园里睡觉吧今晚。”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感觉我会去?”我白了他一眼道。
“我就是说说,知道你不去,姓陈的爷们儿,就没有孬种,记住,今天无论如何,哪怕是漫天神佛都来了,陈家的事儿,也得咱们俩扛着,轮不到你奶奶这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我老爹道。
老爹的话,说的是慷慨激昂的,是能点燃人的斗志,但是我俩都明白,有些事,真不是斗志就可以解决的。
我跟我老爹一人揣了一把菜刀,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能不能顶用,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们俩都不会退缩,哪怕是一步。
----十一点多的时候,舅老爷再一次的拉起了二胡,今晚的二胡声异常的沉闷,拉一会儿,他就喝一杯酒。他也在等,等人的到来。
宋二福早就给我发了信息,说他已经在外面藏好了,只是宋二福有点担心,说今天晚上的情况不对,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没给他回信息,真正的到了这时候,我却感觉,单纯一个宋二福,也是没有办法救奶奶的,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我看着表。
只感觉每一秒都过的十分的艰难。
十二点总是要来的,也终于来了。
舅老爷的二胡声忽然高亢了起来,这竟然是一首满江红,用二胡拉出来,依旧可以让人热血沸腾。
这一曲奏完,他站起身,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我跟我老爹就坐在屋子里,死死的盯着我奶奶的房间的门!今天晚上,我们俩要做的,是阻止奶奶去死!
奶奶的房间门也终于打开,她缓缓的走了出来。
她的脚上,依旧穿着那一双诡异到让人感觉极其阴冷的绣花鞋。
而她的身上,换上了一身长袍。
白色的长袍,上面绣着小花,长袍很大,穿着奶奶瘦小的身子上,显得极其的不相称。这袍子我们都见过,却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奶奶会穿。
这是寿衣。
谁都没有猜错,她依旧是要赴死!
我直接就站起了身,双眼含泪的问奶奶道:“奶奶,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看着奶奶的这一身衣服装扮,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这一身极其不吉利的寿衣给撕成碎片,可是我老爹却在这个时候拦住了我道:“十三,好了,走着看着再说。”
奶奶只是对我笑,两眼泛红。
爷爷和奶奶一样,我都理解他们,但凡有一点可能,谁会想死?
但是我多么希望他们理解一下我们,但凡有一点可能,谁舍得自己的家人,自己的长辈死?
忽然起风,如同前几晚一样,风来的突兀,但是今天的风却不大,风吹来了一朵乌云,本来晴空万里的繁星,被这一朵乌云给遮挡,如果按照我以前看过的说法就是,这样忽然的月黑风高,就是一个杀人夜。
今夜,真的有大事发生。
舅老爷放下了二胡,提起了那一把刀。
“无极,放下刀。有朋自远方来,不能失了礼数。”奶奶道。
说完,奶奶对我们道:“走吧,出去接客人来。”
奶奶走在了前面,舅老爷走在了中间,一脸的杀气,而我跟我老爹走在后面,奶奶口中的客人,就是今天要我们家出事的人,我们俩一人提着一把菜刀,紧紧的跟着。
大门打开,在门外,是一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