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玉让春桃和吴妈妈帮忙收拾家里的细软。春桃和吴妈妈一走,刚才还热闹的正院,便剩下苏婉玉一人。
初夏的微风轻佛着她的脸庞,浅色的裙裾在风中微微扬起。
苏婉玉在院里站了小片刻,一个转身去了苏承泽的院里。
苏承泽懂事聪慧。翠珠叫走了身边的婆子丫环时,他就隐隐觉得家里有事。苏婉玉便不瞒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承泽。只是隐去了苏家就算离开了大院还欠了不少债的事情。
本以为苏承泽会像上次那样大哭一场,没想到苏承泽反而拉着苏婉玉的手,稚声稚气道:
“姐姐,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只是你可不要像之前那样不理我。”苏承泽眨着漂亮的大眼,闪着长长的睫毛。苏婉玉心中一暖,承泽弟弟,你是个治愈系的暖男么。
“好~,承泽,姐姐再不会理你了。”
姐弟俩稍稍腻歪了一会儿了,苏婉玉就开始替苏承泽收拾起了衣物。而苏承泽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一套笔墨和一本《琼林幼学》。
这一套笔墨是当初苏承泽启蒙苏老爷送的。因着宜州与湖州临近,宜州人多用湖笔,苏承泽也不例外。苏承泽这管湖笔是用山羊豪制成,笔尖如锥,是书写启蒙的上品。
而这一方松竹端砚,更是苏老爷有趟南下广东做贸易时,特地拐去端州买的,这方砚通体质地细腻,上面雕刻的松竹栩栩如生,神韵独出。
苏承泽一向视如珍宝,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收拾妥当之后,苏婉玉领着苏承泽往苏太太院里走。
刚走到回来转角,就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拦住了去路。
苏婉玉根据原主的记忆认出来这是苏婉萱,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苏婉萱虽不是很明艳,但也算清秀,而且继承了生母白腻的皮肤。只是五官还未长开,看上去带着稚气。脸虽然显幼稚,不过发育得却很好。鼓鼓的胸脯撑满了孺子的前襟,看得苏婉玉在心里吐了下舌头。
挡在苏婉玉面前,苏婉萱挺了胸,骄横的问道:
“你做什么叫走我的丫鬟?”
苏老爷允了林姨娘自己养在身边,但是林姨娘只把女儿当要宠的工具,并没有花心思好好教导。苏老爷擅长做生意,教女儿的事情又哪里会,只宠着她。苏太太又是个好脾气,不会跟小辈计较。倒把苏婉萱宠得一身公主病。
苏婉玉其实已三十岁,论起来,都能做苏婉萱的长辈了,她没有心思跟个小姑娘计较,便平和的说道:
“家里欠了别人银子,我们苏府园子抵给别人了。丫鬟肯定养不起,而且今天我们就要搬走。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走吧。”
苏婉萱印象里,这个嫡姐善良天真,一向让着她。听到苏婉玉不但没有生气,还柔和的解释,她以为苏婉玉还是那个苏婉玉,气焰更足。
“家里的银子是你和你娘藏起来了吧,我不走。我就呆在这里。”苏婉萱道。
苏婉玉今天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应付下来,已经有点心力交瘁,对哄坏脾气的小姑娘实在没有兴趣。
她冷冷瞪了一眼苏婉萱,道:
“收拾东西,同我一道离开。”
苏婉玉目光冷冽,苏婉萱被她那么一瞪,不自觉的往后倾了小半步。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懊恼,她什么时候尽怕了苏婉玉,便又道:
“我姨娘呢?我姨娘在哪里?”
苏承泽在一旁,撇了撇嘴道:
“二姐姐,林姨娘没有管你,拿着家里的银子跑了。”
“你胡说。”苏婉萱道,伸手要打苏承泽。
苏婉玉一把拦住苏婉萱的手,道:
“承泽说的没错,林姨娘已经走了,你不跟着我们走的话,也有人赶你出去。”
苏婉萱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只觉得苏婉玉气势有些吓人,又被苏婉玉的话,说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便楞在当场。
等她反应过来时,苏婉玉和苏承泽已经走开了。
她跺了跺脚,哇的哭了起来。
苏婉玉则将苏承泽带到正院,将苏承泽交给吴妈妈照看,而自己去了外院。
此时,苏全儿已把所欠的债务登记完毕。他将一本一寸来厚的册子交到了苏婉玉的手里,接着,双目含泪地向苏婉玉请了辞。
苏婉玉向苏全儿道了谢,接着向这个为苏家劳心劳力,尽忠守职的老管家深深地行了一礼。
当苏婉玉再次回到苏太太屋里时,苏太太已经醒来,脸上挂着泪痕,显是哭过。吴妈妈和苏承泽陪在一旁。
苏太太脸色刷白,应该已从吴妈妈那里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苏婉萱也提着个包裹,立在边上。眼眶通红,嘟着嘴,看到苏婉玉,便别开眼去。
“婉玉,是娘不好,连累了你们。娘自己享福日子也过了几十年,剩这半条命,老天爷什么时候想收走,便随他收走。只是可怜你们要受苦受罪。今后怎么办,日子要怎么捱?”
苏太太出生富贵,又有个颇有心计的生母,自己不用操什么心。出嫁之后,衣食无忧,与苏老爷琴瑟和鸣。一辈子都没有收过什么挫折,因此养成了柔弱的性子。
这性子说的好听点是宽和善良,说的不好听就是天真小白,软弱可欺。苏展江就是吃准了这点,才给苏太太下了这么个套。
现下,苏太太万般自责,只怪自己糊涂,一想到一家子前途晦暗,还连累了一双无辜的儿女,心中难过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