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见他有事不对崔婉清回禀,只管跟自己来说,态度也是不谄媚,大方守礼,反倒高看他一眼。
要知道,眼下可不是什么明打明的会面,而是悄么声息的私下相会,崔而贵避过崔婉清,直面方妈妈,乃是对九小姐的尊敬。
对这个懂规矩的年轻人,方妈妈还真有些欣赏,她瞧了眼崔婉清,便看着崔而贵言道,“你放心,云妈妈是我们清苑的管事妈妈,而且她自来做事稳妥,主子一向倚重她,只要能帮的,就绝不会推辞,你只管如实讲来便是。”
崔而贵脸上的神色,还是掩饰不住的闪过一丝不确定,毕竟这事情所关系的,是他最看重的女子,万一因为自己的话,而害的她吃苦......
崔而贵陡然觉得好不凄惶,对于这位九小姐,是信还是不信?
想到这位平素在崔家的声誉极佳,就连自己媳妇儿,也是满口称赞,便豁出去,冒一次险把!
想到这里,他到底还是咬了咬牙,略带一点苍凉的说道:“其实说起来,都是老天爷它戏弄凡人。”
“当日九小姐带着云香她们逃跑时,眼看着就要逃进山里,得以喘息,却是从身后来了一队杀手,其中还参杂着好些弓箭手。”
“郦哥和云香当时都在小姐身后跟着,郦哥离小姐最近,而我家云香却是离郦哥最近。”
“可当时正在奔跑中,就算是郦哥离九小姐最近,情急之下扑过去,这个距离,也护不住小姐的要害。”
“云香说。她那会不知道怎么了,像是魔怔了一样,压根没过脑子,伸手就使劲的推了郦哥一把,这一把是帮着郦哥护住了小姐你,可是也将郦哥送进了鬼门关。”
“云香本想着难逃一死,死了也就当是偿还了郦哥的命。好歹救下了九小姐。也算还了当日的知遇之恩,谁知道世事弄人,想死的人却是偏偏的死不了。她稀里糊涂的逃了一条命回来,但就此种下了心病。”
“云香总觉得郦哥是她害死的,夜夜不得安枕,又不敢对任何人明说。只能是在家中默默的纠结,愧疚深深的折磨着她。好好的一个人,眼看着就要疯魔了。”
“此次玉兰姐姐让月牙儿过来我们家,说的是伺候云香,但是她只是惶恐不安。又不是变成了傻子,当时就察觉出来,恐怕是被九小姐怀疑了。”
“云香想了好几天。拉着小的商议,她说就算被九小姐处置。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也省的再日里夜里的被磋磨,落得一个干脆。”
“小的怎能答应?多次阻拦,可云香还是趁着小的值班,便趁机让月牙儿近了身,故意让月牙儿听到那几句‘梦话’。”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您要杀要刮,我崔而贵替自家媳妇儿顶了,只求事后,方妈妈您能将云香送到京外,找一处安静的庵堂,度过残生。”
“若是小的离她而去,怕只有佛祖才能让她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崔婉清看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崔而贵,脑子里真的有点转不过来弯。
玉兰和方妈妈两人,也是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纠结的结果。
诚然,是云妈妈推着郦哥送了命,可是反过来,云妈妈也是救了崔婉清的功臣,若是没有她的一推,郦哥的确不会死,可崔婉清这会坟头上的草凑长的老高了。
玉兰见崔婉清有些怔忡,晓得主子也需要时间,来承认这个事实。
她瞧了眼跪地不起的崔而贵,默默的用眼神征询方妈妈的意见。
方妈妈觉得崔而贵的所言所行,才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女人嫁给他,不亏,心里就想要保住这对小夫妻。
她示意玉兰,先将崔而贵带出去,给崔婉清留点时间,趁着房里无人的当口,她也好出言相劝。
方妈妈瞧着玉兰回手将门闭拢,心里也是寻思着,到底该当怎么个劝法。
少时,但见她伸手揽住崔婉清的肩膀,手上稍稍的用了点力气,轻笑着言道:“我的好小姐,一眨眼,您就长得这样大了,嬷嬷我看着您越长越像我们夫人,心里好生的安慰呢。”
崔婉清本能的伸出手,拉住方妈妈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无声的点了点头。
方妈妈见她有反应,趁热打铁的叹息着说道:“当时嬷嬷在家里,听到崔金急慌慌的来报信,让我收拾东西带着丫鬟,赶往孟家山庄照顾受伤的您,嬷嬷我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生生的厥过去,当真觉着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崔婉清心有所动,抬头望向方妈妈,扯出一个称不上好笑的笑容,拉着方妈妈和她挤着坐在官帽椅上,亲昵的窝在方妈妈的怀里,呢喃道:“是清儿不好,让嬷嬷担心了,现在清儿不是好好的么?嬷嬷快别难过了。”
方妈妈像崔婉清幼时那样,脸颊贴在崔婉清散发着淡淡莲香的鬓发上,手便轻轻的在自家小主子的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温柔的轻拍。
口里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像是要滴出来水似得,“你是不知道,崔金那个坏小子,打死不跟嬷嬷说你伤的如何,嬷嬷心里急的上火啊,牙都急疼了。”
“后来赶死赶活的赶到山庄,见了你,就那么浑身伤痕,可怜兮兮的昏迷在月牙牀上,嬷嬷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以身而待,也好过看着你受罪,心痛如刀绞。”
方妈妈抬手试了下泪,继续呢喃道:“你个狠心的孩子,也不想想,嬷嬷的亲生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