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没想到这事会这样顺利,立冬刚过,乳娘贞娘便从灵熟庄子里回来了。
贞娘的父亲做过私塾先生,当年汪氏临盆在即,最后选了贞娘,也是看中她识文断字。
林妙从出生,生母便亡故了,直到她被送到乌衣庵,都是和贞娘在一起。回府以后,她一直在私下打听贞娘下落,直到前不久才得知贞娘一家都在灵熟山里。
隔了八年,贞娘的眼角已有细密的皱纹,原本细滑的手掌已变得粗糙不堪,但那双手却依然温暖,她用这双一手抱大林妙的手,紧紧握着林妙的小手,哭成了泪人儿。
于氏让贞娘做了听风阁的管事婆子,这让张婆子很生气。凭她家生子的身份,早就应该当管事了,可在梧桐院时有个蔡妈妈,得知大太太想让她来侍候大小姐和三小姐,她便知道这听风阁的管事一准儿是她的。这两位小姐在府里没有地位,那还不是任由她掐捏,纵观整个林府,就属这听风阁的差事最好做。
可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贞娘,又听说是大小姐看不上她,不想让她当管事,张婆子气得牙根儿疼。
自从贞娘来了,林妙的日子过得好了许多,贞娘不但做得一手好针线,还烧得一手好饭菜。听风阁里原本就有小厨房,贞娘回来后,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林妙和晓雪再不用吃大厨房送来的冷菜冷饭,每日三餐都由贞娘亲自打理。
自从王婆跑了之后,林晓月安生了好一阵子,自从上次林妙跑到春晖堂闹腾了一通,不论是林老太太还是林晓月,都没再找她的麻烦,这段日子,反而是林妙回家后过得最惬意的。
转眼便过了年,接下来便是元宵节。北直隶的元宵节热闹程度不亚于新年,过了初五,真定城里便是连续十日的社火,高跷、旱船、舞龙舞狮,到了正月十五那天,还有灯会。
可是因为前次花会上出了调戏姑娘的事,今年元宵节,大户人家都把自家女儿管束起来,无论外面有多么热闹,小姐们也只能在家里聊聊天,玩玩小牌。
林妙贪玩,活了两世,她也只是在十岁那年,跟着静秋偷偷摸摸溜出乌衣庵,原本是想去看舞狮的,可是街上人太多了,她们两个小孩子挤在人群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妙从初五就在找机会想要溜出去看热闹,可直到元宵节前一天,她还在府里转圈圈儿。
你说林妙真的不看社火就不行吗?当然不是,她是想出去透透气。
真定是小地方,这里的大户人家,全都沾亲带故。逢年过节,闺秀们便会串串门儿,有时还会相互请客,可是整个真定,认识林妙的没有几个,汪氏本就是远嫁而来,林妙在真定连外家也没有,她就是彻底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现在听说外面有那么多好玩的,林妙的小心肝早就飞出去了,前世电影里看过的踩高跷、舞旱船,她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晓雪,你也想去看踩高跷吧?”林妙决定铤而走险,可又不想教坏小盆友。
晓雪摇头:“我才不想去呢,万一被踩死怎么办?”
好吧,这孩子真懂事。
林妙放下心理包袱,把阿钉偷偷给她找来的男装换上,故伎重施,找到当日带着熊妈妈逃跑的那处隐蔽墙头,翻墙走了!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贞娘、阿钉和绣桔,贞娘起初不答应,可经不住林妙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没办法,老实沉稳的贞娘便做了林妙的帮凶。
林妙不是第一次翻墙出府了,所以她的胆子更大了。跑在通往大街的小路上,林妙的心都飞起来,冬日里的寒风吹在她的小脸上,她都不觉凛烈,外面的空气真新鲜,就连光秃秃的树枝都是那么美。
街上到处都是周围十里八村来看社火的人,人山人海,就连树上也爬满了小孩。
林妙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一边吃着,一边拔着脖子四下张望。
有人喊:“快看,大平乡的高跷队来了!”
然后一堆人往一处跑,林妙也跟着一起跑。她孤陋寡闻,不知道这大平乡在哪里,可是既然这么多人在等着,那肯定是很好看。
可是就和她十岁那年一样,林妙被挤进人群里,前后左右都是人墙,蹲下,只能看到别人的脚丫子,抬头,她刚到人家的肩膀头,林妙拔着脖子跳起来,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原以为长大了长高了,就能看到小时候看不到的东西,可她过完年就十四了,还是只能看到人家的后脑勺。
林妙沮丧得快要哭出来了,她冒着风险跑出来,就是想要看社火,可是真的来到这里,她却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一条手臂揽到她的腰上,林妙吓了一跳,胳膊肘向后,朝着那人就是一肘,想沾便宜,这就是找揍,一肘即出,不死也伤,姐是练家子!
她的小胳膊肘还没有挨到那人身上,身子却已离了地。
“别怕,是我。”
一个比寒冬腊月的冰渣子还要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妙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被那人抱了起来。
等她想起来要挣扎时,她已经稳稳当当坐在那人肩膀上!
林妙吓得差点叫出声来,那人却已扬起了脸:“别喊,快看。”
大平乡的高跷队穿着五彩缤纷的衣裳,踩着高跷,高跷上还缀着铜铃铛,那个扮成孙猴子的绑着两尺多高的木跷,正在表演翻跟头。
人们都在大声叫好,要是往常,林妙肯定是巴掌拍得最响的那一个,可现在她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