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睿听得似懂非懂,苦笑道:“朕实话实说先生可别笑话朕。”
“陛下请讲。”
“先生所说的,朕着实听着有些糊涂,似乎有些……唔,怎么形容呢?”她拧着眉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语。
似乎有些超越这个时代吧?裴重辉在心里默默替她补充着,默默摊手。
“陛下所思,臣能想象得到。这也是臣浓缩三十余年所见所闻,总结历朝历代的得失,才写出来的。陛下一时半刻看得懵懂,也是情有可原。”
宇文睿又翻了几页,“裴先生对朝廷体制的细节考虑得极是周全,这份折子,朕怕是一时看不完的。”
裴重辉点头道:“国家变革并不急在一时,如今北郑局势日益吃紧,这才是重中之重。至于臣的奏折,还请陛下详细看看,有朝一日陛下攻下北郑天下一统之日,臣相信这份奏折必然用得上。”
“先生放心,朕定会细细地看。”
“陛下,臣还有一句要紧话。”
“先生请讲。”
裴重辉沉声道:“臣以为,历朝历代的兴衰存亡,其根源在于人。有明君能臣,则国家大治,人民可享盛世;若是昏君当政,必然佞臣横行,百姓受苦,生灵涂炭。如此看来,盛衰岂不是只系于天子一身?百姓也得时时烧香念佛祈求个‘好皇帝’?臣以为不该如此!明君少而又少,与其依赖于人治,不如依赖于法治。依托于好的制度,要远远强过依托于好的人。”
宇文睿心念一动。她惊觉正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海中碎裂开来——
那是一扇门,一扇厚重的、积满尘土的、黑黝黝的门,因着裴重辉的一番话,缓缓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直到最后“霍啦啦”地碎裂在了尘埃中。而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柴师姐,你找朕?”
睿并肩挨着一脸淡然的柴麒,坐在了嫏嬛阁顶。
“你的!”柴麒解下缚在背上的“非攻”,塞到宇文睿的怀里。
宇文睿看着怀里古朴宝剑上的篆字,呆住,半晌才醒过神来:“杨烈是你杀的?”
柴麒闻言,翻了白眼,心说姐姐我才不管你们的事儿呢,肉食者谋之,姐姐我吃素!
“不是我。”
“那是谁?”宇文睿急追问道。
柴麒雪色眸子扫过她,“你认识……”
宇文睿霍然而起,“是……是小八姐姐?”
柴麒并没否认。
“她……她为什么要杀杨烈?她如何了?可有受伤?”
柴麒垂眸盯着宇文睿攥紧自己衣袖犹自轻抖的手掌,眉尖微不可见地一挑,凉凉道:“她死了。”
“小八姐姐……她死了?”宇文睿惊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柴麒。
“嗯,重伤,血流尽了,就死了。”柴麒回答得平平淡淡,似乎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儿。
宇文睿登时心如刀绞,踉跄着跌坐于地,继而忽的一跃而起,“你怎么不救她?你也颇通医术……”
“小师妹,”柴麒截住她的话头儿,“我再通医术,也是救得了活人,救不得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