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若不食言,我自然会将事实说出来。”她顿了顿,目光在溶月脸上一扫,最后落到定远侯身上。
“沈将军同我赤狄交手数次,想必对我赤狄皇族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我的母妃并不大受宠,父皇对我也并不怎么喜爱。我还有个同母的哥哥排行第二,生来便体弱多病。”卿靖宁淡淡道,语气无甚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一般。
定远侯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皇兄自然也同我一样,不得父皇欢心。宫中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自然不会用心伺候,导致我皇兄近来病得愈发严重了。我母妃是江湖中人,从小教我习武,所以我时不时会偷偷溜出宫去。有一次在外,我碰到一个云游的郎中,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里跟他讲了我皇兄的病情。没想到那郎中却道我皇兄的症状不是病,而是娘胎里带来的毒。皇兄中毒已久,想要完全解毒是不可能了,只能靠吃药压制着。我央着他开了副药方,却发现那药方中有一味药引只能在大齐境内找到。为了我皇兄的身体,我只能冒这个险。”
说到后面,卿靖宁的目光转向了窗外,看着庭中摇摆的枝条,巡逻的士兵,眼神恍惚缥缈,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是什么药?在哪里找?”定远侯沉郁的声音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卿靖宁转回目光,垂下眼帘,掩下眸中差点没忍住的水光,深吸了一个口气道,“凉州断肠崖上的蓬蒿草。”
断肠崖位于凉州扶风郡内,之所以取名叫断肠崖,是因为那座山地势很陡,爬那座山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万丈深渊,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至于蓬蒿草,本身并不稀奇,在大齐境内只是味寻常的药材,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山上都能踩到。但凉州却唯有断肠崖山顶上长有此草。
因断肠崖极难攀爬,所以凉州境内的蓬蒿草都是从别处运来的。而赤狄与大齐近年来不断交恶,早已关闭了通商贸易的通道,蓬蒿草又是个利润不高的东西,所以赤狄境内才鲜有此药的踪迹。
也难怪卿靖宁不得不铤而走险潜入大齐来找药了。
定远侯沉吟一刻,突然抬头看向卿靖宁,目光森冷,紧紧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照公主所说,贵国二皇子如今急需此药。但公主现在却不着急,先前还迟迟拖着不肯给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物,不得不让本将军有些怀疑。”
卿靖宁苦笑一下,“我两个月前曾经去过断肠崖,也采了蓬蒿草回去,因以为只作药引用,所以并未摘很多。但皇兄的病情加重,需要加大蓬蒿草的用量,我带回去的蓬蒿菜不过能撑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情况紧迫,我只得又再次潜入了扶风郡,这一次我带上了我身边的侍女,她自小也跟着我习武,能帮到我一些。”
“这么说,上次我们在贺兰县上见面,是你第一次入大齐。而一个多月前在兴庆县街上遇到你,便是你第二次入大齐了?”溶月忍不住插嘴。
“是。”卿靖宁看她一眼。
“可是第二次时,你身边并没有旁人。”溶月皱了眉头。
“她当时被我派去购买赶路要用到的必备用品了。”卿靖宁不急不缓道,并不显慌张,“后来我见全城戒严,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查出,便分了一半的蓬蒿菜给我侍女。趁着士兵盘查我之际,她得以顺利过关。她带回去的用量,足够支撑我皇兄的身体大半年了,所以我才并不忧心。”
见她说话间条理清晰分明,所有细节也能前后对应上,面对自己或阿芜突然的诘问时也能迅速回答,并不见半分犹豫,足以见得她并没有在说慌。
定远侯心中已经差不多有了定论,又问了她几个细节问题,准备待会派人去核对。如果核对无误,便能证实卿靖宁所说理由的真实性了。
交谈过后,定远侯让卿靖宁再稍等一两天,便带着溶月出去了。
看着门扉再一次在她眼前合上,卿靖宁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奔波劳累,到了这里也成天惴惴不安,一会担心丹红能否顺利到达皇宫将药送到。一会又忧心大齐会将她作为人质逼迫父皇,以她对父皇的了解,他非但不会救他,反而会迁怒于皇兄。一想到这,便觉得全身发冷。
呆坐了好一会才渐渐觉得身上回了暖。
她摊开掌心,那块紫玉牌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看着这玉牌,不由想到定远侯方才笃定的神情。这玉牌的来历和真伪,只有赤狄皇族才知道,可定远侯为何能这么肯定?
便是她自己,在拿出这块玉牌时心里也是十分没有底的,毕竟这玉牌的存在只有少数赤狄皇室知道,可定远侯却直接凭这个相信了她的身份,不由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用力攥紧手中的玉牌,觉得太阳穴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缓缓吐尽心中的浊气,面上又恢复一片沉然无波,仿佛只有带上这样安静平和的面具,她心里的纷杂情绪才会平静一些。
另一边,溶月和定远侯出了卿靖宁的房间,朝外走去。
“爹,她说的是真的吧?”溶月问道。
“十有*是真话。”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