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铭文站的直直的,若不是他双眼已经有些浑浊,旁人都看不出他已经醉了。
席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尤其是刚刚朱大人神色飞扬的说所有人都移到了城外,此刻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不对,应该是十分的不好看。
将所有的染病的人焚烧,是朝廷的意思,而顾衍又是来执行这一行动的,原本看在白家的面子上十分的提点白铭文,只是没想到他竟这样的不识抬举。
自己的话音刚落,他就跳出来说这样一番话,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朱大人哪里还能忍得了。
他听白铭文说完,看着顾衍神色平静,心中揣度着,顾衍来,也定是代表了朝廷的意思,眼下白铭文这样不识时务,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
于是,朱大人也是愤怒的站起身来,以上司的口吻训斥道:
“白铭文,你莫不是醉糊涂了!如今瘟疫横行,非药物所能控制的,不焚烧了他们,难道等着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的再将病情传开?到时候什么后果你可知道?你可能承担?”
朱大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说中了在场许多人的心思,包括白铭文自己。
他又何尝不知后果会如何,可是只要想到那些身受折磨却依然顽强的抵抗的百姓,想到那些曾经不分昼夜的在郊外的隔离蓬里照顾病患的大夫和官兵,都要被活活的烧死,白铭文就于心不忍。
白铭文的心软,不仅仅是对待女人,对着那些看待他如父母的百姓,也是一样的心软。
不然,也不能明知朝廷派钦差来这里的意思,自己还要说出那样一番话。
因为,如果不说,会一辈子于心不安。
可是。就算白铭文说了,看到众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觉得深深地无奈,尤其是在朱大人呵斥完那一番话后。白铭文更是无言以对。
心中难受,一阵酒气上头,身形踉跄的晃了晃。
白莲扶着他的手抓紧了他的胳膊,眉峰微微聚拢,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眯。双唇紧抿着。
白铭文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白莲手的力道,侧过头看了白莲一眼,白莲看着白铭文的眼神,眉峰渐渐散开。
白铭文想说:莲姐儿,我尽力了!
白莲懂得,但是却不认!
这世上的事,如果只做到尽力了,还是会有许多的遗憾。白莲不仅要尽力,更要义无反顾。
“朱大人,您可知道。如今城郊有多少人病重,有多少人染病,又有多少人不能确诊是否染上?”
白莲的声音清脆,语调昂扬,声音里有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无形的笼罩着全场,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周身的气场大开。在她开口的那一刻,白铭文之前嘱咐她的那些话,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大人可知那些人里面有多少的大夫?有多少自愿去照顾病患的百姓?又有多少出钱出力最后却身染疾病的人?”
朱大人被她问得愣住。正确的说,是被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久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怔愣住,都看着她时。她依旧神色如常的继续说道:
“五万,整整五万人!整个彭城也才十万余人。而,这仅仅只是彭城而已,还有江城,琉璃江两岸,又有多少的百姓等着官府能找出治病良方。救他们的子民于水火!”
白莲说完,莫说是朱大人,就是顾衍也是十分的惊讶。
顾衍看着她,不能明白她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什么样的东西,能迸发出这样慑人的光彩。
只见白莲转过身,直视着顾衍,似要透过他深邃黝黑的眼睛看到他心底一般,听她缓缓看口道:
“你们是他们的父母青天,他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的青天身上,就如同那些身陷敌营,等待援军的士兵一样,如果他们的主将说,要放弃了他们,他们要作何感想?是不是会后悔曾经不计生死的大义凛然,义无反顾的冲锋陷阵,全心全意对主将的信任呢?”
白莲的话说完,不知是这番话太慷慨激昂了,还是为杨青那样不计生死,最后却要被放弃感到悲伤,白莲的双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顾衍看着她,知道她最后的那一番话是说与自己听的,什么士兵主将,不过是知道自己出身军营,才说了这样一番话。
此刻白莲双唇紧抿,神色间透着一丝倔强,尤其是那一双雾霭蒙蒙的双眼,看着竟能慑人魂魄一般。她刚刚迫人的气势也消失于无形,反倒是这样倔强的坚强让顾衍十分的欣赏。
他要收回刚刚对白铭文的印象,能教养出这样的晚辈,必定也不是等闲之人。
能在这许多官员中,不惧任何人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咄咄质问,有胆识!
能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巧妙的利用自己的身份,以战场的关系比喻眼下的情况,想引起自己的恻隐之心,有谋略!
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孩,刚刚自己怎么就感觉她在胡闹呢?
顾衍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去接她的话,只有上过沙场的人才能明白,被放弃,意味着什么!被放弃的那一刻,心中想的又是什么!
顾衍的情绪藏得很深,在座的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的喜怒,甚至是他欣赏白莲的神情,也只是与他对视的白莲隐隐看到了一二。
“放肆!”朱大人在听到白莲对着顾衍说出那番话,而顾衍并没有表态的时候,大声的呵斥着白莲。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俊美异常的少年是个女孩,而且是白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