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笔……”
一声叹息,像是近在咫尺的呢喃, 又像是渺远空灵的低吟。本文由首发
阴郁森寒的夜风拂过, 触碰灵魂深处久违的炽烈。
顾长月不禁吸了口气。
三千阴司令, 魂归判官笔。
那支笔,是鬼道判官笔。
她没有猜错, 若非鬼道之人,必然是不能驾驭这鬼府之器,判官之笔的。
执笔者原来不是陈柬洛。
漆黑的瞳孔倒映居高临下的黑影, 只见黑影手中那支仅有一指粗细,两尺来长的短笔轻轻向下一点, 再一挥。
昏晕的黑暗中,轮廓清晰的树影就像是落在宣纸上的水墨被什么东西抹去一般, 竟然一点一点消失, 然后成片成片地不见了,直到最终……
连山也不见了,天也不见了。
四周被压缩成一块黑色的平面,顾长月与陈柬洛立在平面上头, 显得异常突兀。
原先居高临下的黑影不知何时也已经立在这块黑色平面中,收了笔,负着手, 一步一步走过来。
衣摆在黑暗中划过错乱而柔和的弧线, 退掉暗沉的黑色,渐渐近了,才看清, 原来是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的模样在黑暗中诡异地清晰,清瘦的脸颊,俊秀的眉宇,发鬓高绾,马尾随着裙袍一同飞扬,气质傲然清冽,正如一根青竹,孤标傲世。
他走得近了,便抬眼瞅着顾长月,清清冷冷地道:“总算是想明白了么?”
顾长月点头,此间之事她明白得着实太晚。
她看着他,眸光闪烁,仿有千言万语,但很快便又平复下来,轻轻吐了口气。
回来就好。
她嘴角上扬,笑吟吟地唤了声:“师兄。”
原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失踪许久的沉曦。
沉曦平静地点头,面上无甚变化,只道:“你到我身后来。”
顾长月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她倒也听话,足下一动,便立在了沉曦身后,与陈柬洛对峙。
陈柬洛面上无甚变化,目光从顾长月那处移开,随后定格在沉曦身上,漫不经心地道:“终于肯现身了?”
沉曦没曾回答他,而是直接了当地道:“铁算玉珠果真名不虚传,让判官笔好改。”
铁算玉珠——天机算筹的第一仙器,推算命理,偷天改命无所不能——与判官笔倒也并驾齐驱。
她挑了挑眉。
事实上在这只言片语间,她便已经推敲出了事情的原委。
她原先也想错了,亡复台中的一切,并非陈柬洛利用判官笔修改,而是判官笔沉曦与铁算玉珠陈柬洛的较量。
就好比一个画本子两个人写,想法不同,风格不同,你改一笔,我添一笔,是以才这般混乱毫无厘头。
她先前的想法全是受暮云埃左右,先入为主,要不得的。
思索之间,只听陈柬洛漫不经心地道:“我刻意改变叶释寒等人的轨迹,原以为你会想法子将他们再写进来,却不想你并未如此,反倒行了另一条道。”
沉曦面无表情地道:“铁算玉珠与判官笔构建的世界之中,想要抹去某些人某些事不难,但若想添上某些事某些物,那便要耗费不少灵气,不少心力,你想借此牵制我,可是抱歉,没能顺从你的意愿。”
陈柬洛看着他,挑了挑眉,赞道:“不错,让暮云埃抓住无名魔姬……当真是个妙法,想必你早就知道无名魔姬天生克制那位女修,这一步走得我莫名其妙,倒也让我好一番推算,只是我很好奇……”
他看着顾长月,意味深长地道:“既然有能力编写亡复台中一切,为何不干脆直接帮她一把?判官笔可是改天换命无所不能,莫不是道行不够?据我所知,鬼道之物虽是厉害,但驾驭起来,反噬也是不小。”
顾长月看着他带笑的眉眼,开口道:“既是我自己的劫数,自然应当由我自己改变,师兄让暮云埃找到紫灵儿,已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何况我之道本不应由人干预。”
沉曦点头:“我相信她没问题。”
陈柬洛挑眉:“这一唱一和……”
“我说,”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沉曦打断:“念在陈南的份上,我不与你动手,你应当知道怎么做。”
陈柬洛微微一怔,随后竟是好脾气地笑了一声道:“好吧,没想我还沾了回父亲的光,我本来打不过你,你既不与我动手,我何苦还要作死?我们便就此别过好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后会有期。”
还当真也不停留,转身边走。
只是与顾长月错身而过的瞬间,他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道:“不过,古四不知道暮云埃的算计,自然不知道那女修的死因,一切只能归咎于谁的身上,你们应当清楚。”
这一点顾长月哪里不清楚?
古四以为她杀了顾长乐,定是不会放过她。
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当时的情况,她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不过她想来就想得通透,世间轮回不息,抱怨不止,她做的事情,她会承担后果,无论是逃避躲闪也好,努力修炼也罢,总之她不会有丝毫畏惧。
她冲陈柬洛嫣然一笑,道:“这便不劳你费心了。”
陈柬洛回之一笑:“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
语罢,脚下升起一道光芒,华贵的裙袍飞扬飘舞,俊逸的脸庞带着笑意,渐渐虚无。
顾长月待他彻底消失在茫茫黑暗中才移开视线,转而看向沉曦,“师兄。”
沉曦抬手打断她的话:“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