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晋城发现自己有些时候真是迟钝得可笑,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严瀚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重利不重情,正因为此,他才能捞了一桶又一桶的大钱。许晋城以前看不上铜臭气愈发浓重的严瀚,以前看得明明白白,时至今日,他怎么天真地以为严瀚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毫不迟疑地支持江玉婷呢?镜花水月的陈年旧事,能值几个破钱?江玉婷前几天还甚是欣慰地说,能得到严瀚的鼎力支持心里很圆满,许晋城回想着玉婷安详满足的模样,再看看眼前冷言冷语的严瀚,心下一片悲哀,长情的遇上了无情的,堪比冷掉渣的讽刺笑话。
许晋城强忍着一拳揍上去的冲动,继续沉着询问:“陈晓川知道?”
严瀚承认得倒是大大方方,说着:“他当然知道,不过我劝你也别打陈晓川的主意了,乐娱最近遇到了□□烦,被收购的风险都有,他比谁都着急用钱,这部戏好归好,可惜没赶上好时机,再说预算里搭景耗资太大,选角又迟迟不定,单单你跟江玉婷的片酬就太高,总而言之,电影并不是投资的好机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许晋城彻底冷了心,严瀚明显讲话都讲了一半,他分析着严瀚话中的深层意味,越想心越寒,替江玉婷心寒,也替自己心寒,他在隐隐绰绰乱成一团的疑云中,心惊地总是捕捉到了晋池的影子。此时并没有悲春伤秋的时间,许晋城鼓起勇气,继续说着:“这么说你们找到更好的投资了?”
严瀚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也在这个行业那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电影投资风险高低收益,在上映的片子里,能赚钱的只有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不赚不赔,剩下百分之七十是亏损,今年市场行情一般,国外大片太强势,我手里已经亏损了几个片子,为了慎重起见,只能对不起玉婷了,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等一等,等我周转没问题的时候,继续投。”
严瀚像是给足了面子,并没有把话说死,还客气地许下半真半假的承诺,可惜,许晋城现在最缺的甚至不是金钱,他缺时间,一分半秒都等不下去。
许晋城心中已经隐约有了计较,他干脆直接问道:“你跟陈晓川算得上业界里面的资深人士,经过你们手的大制作都是稳赚不赔,这部影片到底能不能赚钱,你应该心里很清楚,而你突然撤资,恐怕是故意为之。另外,先不管我跟江玉婷怎么样,单单迪诚烨也是有背景的,你们出尔反尔一点不顾及职业道德,不怕得罪一箩筐的人,留了臭名?你倒是说说,这种突兀决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有什么钱这么拼命要去赚,不惜拿着名声开玩笑,我实在太好奇,你说来听听。”
严瀚被许晋城说得有点恼羞成怒,站起来直接下了逐客令,说道:“这都已经是既定事实,而且当初并没有签订合资协议,你还有什么异议,没有的话请回吧,我这里很忙顾不上你们拍不拍什么片子,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向银行融资。”
“没签订合资协议是什么意思?”许晋城很意外,这明显不合常理。
“就是字面意思,我只是先给玉婷口头应允,她太心急,早早跟媒体透了风。”严瀚回答道。
“所以你就钻了这个空档,彻底辜负了她的信任?”许晋城冷冷道:“你带着你的臭钱爱干嘛干嘛去,片子我一定会拍,不牢你费心,你还是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不掺和进来我们大家更舒服。”他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不给严瀚正眼。
严瀚不在意地暗自轻摇了下头,觉得许晋城有时候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除了长得正点一点,并没什么能耐,而许晋池才像是个真人物,是个不动声色运筹帷幄的狠角色,也不知道许晋城到底哪里得罪了晋池,晋池大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许家的利益纷争,大概很快就会有好戏上演了。严瀚知道自己掺和进去肯定会得罪人,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钱,金钱才是根本嘛。
许晋城走出了严瀚办公室,也不知是不是他屋子里空调开得太凉,许晋城只觉得冷,窗外明亮的太阳一点也不能消融他周身的寒冷。他刚才真的想直接问出嘴,是不是晋池从中作梗,话到了嘴边,许晋城又咽了回去,严瀚说得没错,既然都成为了既定事实,与其再深究给自己添堵,不如赶快想想解决方案。
许晋城没有直接坐电梯离开,他转到一旁的消防通道楼梯口里,深深吐纳做了几个呼吸,冷静下头脑。玉婷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蹉跎,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拉投资或者跟银行融资根本不可能,他看过原本的预算,大体知道迪诚烨的预期花费。许晋城的经济学学位终于没有白念,此刻他在头脑中快速计算着各种拍摄费用,线上成本的话,江玉婷、迪诚烨还有他自己的片酬可以先免掉,这本就是大头,剩下的演职人员都好说,至于线下开支,包括租用摄影棚、置景、服装、幕后人工等等,许晋城不打算削减,一切按照原有需求来,以保质保量为前提,略有增加也能接受。算完大体费用,许晋城又梳理了梳理自己手中能立刻拿出来用的财产,心中大体有数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当下做了决定。
钱的事他能自己解决,而另外一件事,则需要严瀚的配合,人在屋檐下,总会有低头的时候,为了玉婷,这个头,他愿意低。许晋城重新走回严瀚屋中,严瀚见他折返回来,语气中全是不耐烦,问道:“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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