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长生殿里,采薇半倚在美人榻上,静静地听着吴娟结结巴巴的陈述。
吴娟好容易才磕磕绊绊地说完,偷偷觑了一眼,见她的薇姐姐乍听到这么要紧的消息竟然仍是神色平静如常,脸上半点焦急气愤的神色都没有,不由得心中更加忐忑起来。
自从上次无意中巧遇了一回元嘉帝后,无论她如何留意,都再没能碰到过他。一连好几个月没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陛下,让她心里如百爪挠心般说不出的难受。
方才进来这长生殿,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张嘴就把这《配婚令》的事儿给讲了出来,然而现在便是后悔也晚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娘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采薇仍是半闭着眼睛,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前几天阿斐曾跟我提起过此事,说是那帮大臣们嚷嚷什么各地乡野有好些男子娶不上媳妇,而现在好些女子明明年岁大了也不愿出嫁,想要朝廷颁布一道《配婚令》,‘凡女子年十五不嫁者,使县吏配之。’我当时还跟他说,与其行这什么劳什子《配婚令》还不如先颁下一道《废妾令》,倒更有用的多。”
吴娟闻言,大惊失色,她万万想不到元嘉帝不许她将这些会影响到采薇心绪的消息告诉给她知道,自已却主动告诉她,这,这——
她还来不及细想这后头的深意,采薇又问道:“这几个月来劳你替我打探消息,只是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那帮大臣们一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怎么之前三个月一直是风平浪静,难道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吗?”
吴娟情知瞒不过去,忙跪下道:“还请娘娘恕罪,前头几个月,那边是有些小动作,可是我怕娘娘知道了,心中不痛快,会对您腹中的小皇子有个什么不好,便自作主张没敢告诉您,还请薇姐姐饶过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既然说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那怎么这一回又跟我实情相报了呢,就不怕我突然知道这么个坏消息,动了胎气?”
吴娟额上冷汗滚滚而下,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是看这回事态紧急,关系重大,不敢再隐瞒不报,怕一旦真被他们弄出个《配婚令》出来,会,会对咱们女人大大不利。”
采薇终于睁开眼睛,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将她看得如坐针毡,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才收回那令她无颜以对的清冷目光。
“你有心了,回去好生歇一歇罢!”采薇淡淡道。见吴娟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便挥了挥手,早有两个宫人将她“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长生殿。
枇杷瞪着吴娟的背影,恨恨地道:“姑娘,您都知道她背地里弄的那些小把戏了,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连半点儿惩处都没有。”
采薇叹了口气,“我不罚她,是因为我知道陛下出手只会罚得她更重。”
香橙她们几个立时就懂了,先前这吴娟按陛下的意思事事瞒着自家姑娘,可这回她竟然没再瞒下去,而是心怀恶意的将这么一件大事给捅了出来,看陛下还会再饶过她。
采薇却是想到的更多,秦斐前几天主动跟自已提起《配婚令》一事,一是怕自已见一连几个月朝堂上半点风波不起生出疑心,二是若这回吴娟仍对自已隐瞒下去,正好让自已明白吴娟不可信,此后自然会远离了她。便是自已问出她隐瞒的缘故来,秦斐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已在他身上揪不出半点错来,只会从此将吴娟远远的打发了。为了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秦斐倒也真是煞费苦心。
若是他没费这个心思,先下手为强,今儿被吴娟抢到头里告了他一状,那这收买自已手下的人,故意不让自已知道前朝政事的一口黑锅可就被吴娟给扣到他头上了,虽然这口锅他背的一点儿也不冤枉。
所有的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采薇深知其理,所以她并没有只靠了吴娟一个人来帮她打探消息,她还另布置了几个人,可那几人递进来的消息也都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全都是和吴娟一样的粉饰太平。最终只有一个人把真实的消息传了给她,因为那人按她的嘱咐晚了两个月才开始递消息,这才躲过了某人的眼睛。
她没有料错,一旦她暂时离开朝堂,那帮男臣们必然会有所动作。她去年腊月开始不问政事,安心养胎,正月就出了一件“小事”。
她独掌朝纲的这些年,早恢复了西秦和北秦时的习俗,默许正月十五的上元之夜,男女皆可出外游街观灯。然而这一年的上元夜,在不少地方都发生了出外观灯的女子被一些无良男人强行非礼,更有被流氓殴打侮辱的,结果告到官府,地方官府竟出了张告示,禁止妇女往后再在上元夜出游,说是“凡系良人妻妾,务须恪尊阃教,再有出外浪游,致生事变,一体究罪。”*却半句不提惩治罪犯之举。
就是从那时起,全国的风向开始慢慢变了,各地纷纷开始限制女人们的活动空间,别说出去逛个街买买首饰头面什么的,就连去寺庙烧香都被禁止,说是什么女人在外头行走危险不安全,实质不过是想重新将女人关在家里。
二月初三有大臣上书,建议让女人们回归家庭,以相夫教子照料老人等家事为重,至于纺织什么的,男人也可以学着做嘛!没道理这女人会干的活儿男人反倒学不会的。
二月初十,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