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将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酸楚和感动,却也只能故作不知。一旁的大乔此时出声道:“今晚唤我姐妹出来,不是说有贵客驾临吗?怎地还不给介绍一下啊?”
大乔说话时语声轻柔,但她身为已故江东之主孙策遗孀,其地位之高,却是远在周瑜之上,虽然因为亲眷关系两人之间的相处并不是太过拘泥,然而当着外人的面,这些礼数他却是不想有一丝逾越。听到大乔的语气中似有不快之意,周瑜急忙把刚才的尴尬抛到脑后,一一为他们作了引见。
孔明以眼角余光留意着周瑜努力把握的、小乔那只不停挣动的小手,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似乎是自己突然间丢失了一件至为珍贵的珍宝,而且那件珍宝就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自己却没有理由和力量去把它取回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占据了孔明的整个身心,他无声地轻叹,但一张俊逸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丝微笑。
一种奇异的氛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瞬间的寂静。
孔明、周瑜、小乔,三人六目,波光流转,时而犀利时而柔和的气机在三人之间往来如丝,无风,但房中几人却俱是衣衫飘动,于淡淡的血气、金光、淡蓝中,渲染着一种淡淡的感伤、千载的沧桑。
琵琶声悠然而来,铮铮如远古的马蹄,小乔的长袖已如流水,孔明、周瑜、鲁肃都缓缓坐了下来。
歌声如水,舞姿亦曼妙如水,身下的坐垫似乎正在悠然飘起,琵琶声铮铮如铁,正慢慢淡化了那曼舞轻歌的丽人周围所有的一切,时空正在无声地转换,这里明显是一片疏落的桂花林,落英缤纷,香气袭人。
小乔身上那一袭白纱似乎变成了华美的羽衣,云鬓高挽,肤若凝脂。那一次次的含羞回眸,竟充满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绵绵情意。
不知不觉间,孔明识海震动,隐在体内的腾蛇神龟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极为熟悉极为亲切的气息,突然间自动凝聚,在孔明的识海中现出身形,缠绕在他元神之中,与他一起观赏这一段歌舞。
一种掌控所有的自信突然间就充斥了他的整个身心,他恍惚间只觉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位尊崇至极的帝王,世间风雨、宇宙万物,俱在掌握!
挡不住那款款舞步、脉脉柔情,现实中的孔明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向着那个舞动的倩影深情注视。
琵琶声已似有似无。
孔明迈步上前。
那丽人轻盈地转身。
四目对视,一滴晶莹的、淡蓝色的眼泪悄然溢出丽人的眼角,映得那张美绝人寰的俏脸愈发莹润俏丽。
似乎一个深情的拥抱近在咫尺,似乎一具柔韧的娇躯已将触动他修长的手指,但就在这一刻,这一刻啊,一缕血线倏然而至,伴着一个冷峭的声音戏谑地传入孔明耳鼓:“孔明先生,贱内之舞,可还入的法眼否?”
一个踉跄,孔明倏然转身,一块‘太阴神宫’的牌匾在眼前倏然隐没,周瑜那似笑非笑的脸庞已映入眼底。
孔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摇摇头,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波澜,拱手说道:“公瑾说笑了!孔明一介村夫耳,岂敢妄谈歌舞?!但夫人舞姿曼妙、天籁之音,实在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周瑜笑道:“先生过谦了!素闻令夫人黄氏多才多艺,实在是巾帼翘楚,不让须眉,贱内只不过俗质女流,岂可与令夫人相提并论耶?”
孔明听得出对方言语之中微带嘲讽之意,眼角余光又看到大殿正中那位丽人目光幽怨,不由得更添烦恼,当即伸手推开面前的几案,起身拱手说道:“在下酒酣,不胜酒力,今日盛会已经尽兴,便请告退!”
说着向周围拱拱手,回头便走。
鲁肃此时也已经感觉到气氛有异,也就起身告辞。
周瑜也不强留,抬手送客,但孔明敏感的神识之中却不时传来一阵阵得意的笑声,他知道,那是周瑜的神念正刺激着自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