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蓥一像是十分害怕两人间的沉默似的唠叨个不停,什么乐乐终于笑啦,林雪萍打算带她去旅游,刘文军不知怎么跟景叔认识了,还很服他,蔷薇山庄最近生意不行,电费都快付不起了之类,一直到说到最后实在没话可说了,他才静了下来。
一碗汤已经喝完了,陆蓥一端着汤碗,像是陷入了沉思。卓阳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头发底下露出雪白的一截脖子,让人看了就想要去摸一摸,咬一口。陆蓥一忽然抬起头来,正对上卓阳的目光,就算是脸皮再厚,卓阳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尴尬,说:“呃,我看你头发有点长了。”
陆蓥一说:“是吗?”伸手勾了勾发梢说,“是有点长了,这不没钱上理发店么,回头我让景叔帮我剪掉点。”
陆蓥一顿了顿,忽然喊道:“卓阳。”
卓阳忍不住就挺直了身体说:“嗯?”
陆蓥一破罐子破摔般地问:“你那时候……为什么亲我?”
原来他在为这件事烦恼吗?卓阳的眼底弥漫开了笑意,他说:“因为想亲你。”
“为什么?”
“喜欢你。”
陆蓥一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说:“咱俩才认识多久,你喜欢我什么啊?”
卓阳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喜欢这个东西是能用时间衡量,用语言说明的吗?”
“那也总得有点由头吧,比方说有人喜欢长得好看的……”
卓阳说:“你长得是挺好看。”
陆蓥一:“……”
陆蓥一说:“喂你能不能有点儿诚意啊?”
卓阳说:“我是认真的。”
陆蓥一把汤碗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卓阳有点慌了,喊:“小陆!”
陆蓥一挤出一个笑说:“时间不早了,旅馆里还有客人,我明天再来看你。”
失望在瞬间填满了卓阳的胸口,他只好努力地回了一个笑说:“那明天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央求的口气。
“嗯。”陆蓥一提着保温桶消失在门口,卓阳在他重又安静下来的病房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蓥一还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韦正义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闲闲地问他:“卓帅哥身体怎么样啦?”
陆蓥一说:“挺好,康复中。”
韦正义说:“哎哎,我说你们卓阳以前到底是干嘛的,这么能耐!”
陆蓥一坐上公交车说:“韦爵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三八的人?”
韦正义说:“三八就三八,我好奇不行啊?”
陆蓥一说:“那你自己问他吧。”说着就要挂电话。
韦正义在那头忙喊道:“别别,别挂,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
韦正义说:“我听说你也挺有来头,你看我正想给手下找几个有经验的教官再培训培训……”
陆蓥一二话不说就掐断了电话,回头韦正义再怎么打都不接了。陆蓥一用脑袋轻轻撞着玻璃窗,在夕阳中轻声呢喃:“麻烦了,认真就麻烦了!”
回到蔷薇山庄,陆蓥一才进客厅就听到一声呼喊:“小陆哥哥。”
陆蓥一眼睛一亮说:“乐乐,你来啦!”
乐乐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走上前,伸手抱了陆蓥一一下,比起以前的自闭,这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林雪萍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虽然她的丈夫不幸牺牲,但她已经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在王东存放黄杨一案涉及的情报及证据的地方,她还发现了王东留给她的一本日记、一段视频,那将伴随她走很久、很久。
送走了林雪萍与乐乐后,陆蓥一不自觉地在空旷的客厅里又站了一会。说起来,来到蔷薇山庄也就一个多月,不知怎么就觉得这里已经是个家了。但是,不行,不能停留!
陆蓥一终于下定决心,正要转身上楼,却听身后传来声音:“少爷。”
陆蓥一转过身:“景叔。”
李景书穿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他道:“少爷,你本次委托中的表现我已经作了报告发回本家,根据考察,大家都认为你已有足够资格自立门户,我要在此恭喜少爷了!”
陆蓥一却惨淡一笑:“自立门户?不,我并不想再回到镖师的世界去。”
“可是少爷你明明开了镖单。”
“只是为了乐乐破例。”
“少爷!”李景书喊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死了的人也不会再复活,我想琢迩少爷他……”
“景叔,请你别再说了!”陆蓥一疲惫地摆摆手,“晚饭我不吃了,我很累,想早点休息。”说完便上楼去了,李景书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气。
凌晨一点,陆蓥一收拾完了行囊,轻轻拉开房门。在卓阳的病房里,陆蓥一撒了谎,最近蔷薇山庄根本就没有客人。由于没有客人,走廊上也就没有点灯,一扇扇客房的门都关得紧紧的沉陷在黑暗中,只有他和卓阳的卧室里还有一线灯光流出,散发着吸引人的光芒。
陆蓥一再度回看自己住了短短一个月的房间一眼,然后背上他那口破旧的麻布背包,跨出门去。
“卓阳,对不起了。”他在心里轻声道。
在秦伟峰身边停留的七年已经是个错误,他不能再犯第二个错,像他这种人,注定是要不停流浪的,因为他既不配得到安稳,也不配得到幸福,然而为什么,离开秦伟峰的时候都感觉不到的难受此时却如此沉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