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道:“哪里是涵养好,我也知道她的脾气是这般绷不紧罢了,又何必理她,何况此事原本是他们家里闹得不像……才惊动了她这急性子。”
敏丽闻听,敛了笑,便皱眉道:“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个,婉儿方才说什么顾全唐家的体面,然而他们又哪里真个做到了?只顾着他们自己罢了!连婉儿这一次过来,也不过是给她父亲抱不平而已,若当真众人一体,先前哥哥在新罗那一段,且看他们是怎么相待咱们的,若不是上梁不正,下面的人又怎会兴风作浪?”
敏丽说到这里,又道:“我们这三房里,早早地分家出来,父亲又亡故的早,若不是哥哥能干,一力撑着,让他们另眼相看的……这会子,只怕竟成了那乞丐叫花子,越发在他们的眼里不成东西了。”
怀真见她含着气愤,又隐隐伤感,便道:“真真儿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头看来,这偌大的唐家,只是花团锦簇人人羡慕罢了,又哪里知道里头仍有这不为人知的苦楚?然而如今横竖咱们也不必仰他们的鼻息而活,倒也罢了。”
敏丽听她宽慰,忍不住红了眼圈,半晌才说道:“先前他们给我气受,倒也罢了,如今……竟还要压你一头,我如何能忍……母亲素来好性儿,哥哥又从不跟他们龃龉,故而叫他们以为这房里都是绵软可拿捏的,因此这一次哥哥不知为什么跟他们闹了,他们才这般不受用……哼,且瞧着看,他们若还是这般对咱们,以后不受用的日子还有着呢。”
敏丽说了一番,又怕惹了怀真不快,因此又转开话锋,只说些别的好话去了。
怀真也按下这宗事不提,只在敏丽去后,私底下思忖起来,便想:“三爷如何竟跟大爷起了争执?倘若只是为了那底下人诋毁敏丽姐姐……只怕不能,总不会是知道了那日……我在大房内的事儿罢。”
原来自从唐婉儿提起之时,怀真便想到了这一宗,然而那件事,说起来只有她跟唐绍知道,她为了不另生事,且又因为后来出手教训过了,是以并没跟小唐说……难道是唐绍告知了他?
至夜间小唐才回,怀真已经昏昏欲睡,听了动静,便翻身起来,正小唐盥漱了,更衣上榻来。
怀真揉揉眼睛,便道:“怎么这早晚才回来,还以为你吃了喜酒,早早地就回来了……莫非礼部又开始忙了么?”
小唐欲答不答,只是将她搂入怀中,道:“睡得好端端地,如何又醒了?”他新换了中衣,衣上还有一些沁凉。
近来倒春寒,这午夜之时不免有些冷峭清寒之意,怀真便向着他胸前紧了紧,嗅到他身上那淡淡香息,很觉受用,便道:“我心里有事……本想等你回来问一问你的……偏生你这般晚,可累了么?”
小唐抚过她的如缎青丝:“并不累,你心里又有何事?”
怀真定了定神,才问道:“听闻你跟长房的大爷有些争执?这却是为何?”
小唐挑了挑眉,垂眸看了她半晌,这府内他自然是不曾透风,只有唐夫人常常过去请安,然而长房虽然不喜,也不至于就跟唐夫人说知,何况纵然唐夫人知情,但她却是个极慈爱的婆婆,自然不会不识相到跟怀真说此事。
小唐便皱眉:“总不会是婉儿那个丫头多嘴多舌了?”也只有唐婉儿跟怀真来往略密切,且那丫头又是绷不住话的,因此小唐一猜便准。
怀真本不愿提,如今见瞒不过,不免略说了。因道:“都过去了,何况她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倒是不必跟她计较,且今儿敏丽姐姐都说回去了,那丫头哑口无言,一鼻子灰地去了。”
小唐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才道:“你大概也猜到我因什么跟哥哥动怒了,这件事……是绍儿没忍住,告诉了我的。”
怀真见果然是唐绍,便笑叹道:“我只想着,原本都过去了,何必又大动肝火……”
小唐看向她,眼神变幻,终究欲言又止,只抱着怀真笑道:“你说的是,都过去了,不管如何,不再理会就是。”
怀真莞尔一笑,低声道:“婉儿有句话却也没说错,我知道三爷必是为了我着想,才跟大爷争吵的。”
小唐听了这句,心头无端一酸,怀真却不再说话,只伏在他胸口上,十分柔静。
小唐在她背上轻轻抚着,只顾心中谋想,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才说道:“怀真,我尚有一件事要同你说……岳父他……”
小唐暗下决心,竟深吸了口气,道:“岳父他……近来或许、会遇上些事儿……”他生怕怀真着急,便忙又道:“只是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在想法子……”
小唐踌躇着,千难万难地说完之后,却并没听见怀真答应,小唐忙定睛看去,却见她合着双眸,呼吸沉静,竟已经恬淡睡去。
小唐张了张口,抬手握在她的肩头上,才要用力,却又停下来,最终只仍顺势在她背上轻轻抚过,半晌才道:“罢了,听不到倒也好,可知我宁肯你什么也不知道,只仍是这般安心欢喜地睡在我身边儿?”
怀真在睡梦中喃喃了两声,却仿佛是答应了他一般。
如此半月之后,春汛来时,南边儿因有一重堤坝坍塌,淹了几个村子,死了数百人。
因这堤坝是工部于年前才修建的,如今出了事,自然责任无法推卸,一日早朝,工部尚书应兰风出班上书,竟是欲引咎请辞。
原本出了事故,工部虽然该担起职责,自也会追究